没有任何犹豫, 洛迷津踩着泥泞的小路,朝容清杳飞奔而去。
她们俱都浑身湿透, 只是紧紧地拥抱对方, 肌肤相融到骨头发疼。
“学姐,你怎么会来?”
容清杳摸摸洛迷津湿漉漉的眉眼,淡淡笑了, “你十点没接我的微信视频, 我就去操场上散步了。”
“学姐,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身上好冰啊, ”洛迷津心疼地抱紧容清杳, 想要找点什么帮女人挡雨。
容清杳摸到了洛迷津额角的伤, 顾不得回答问题, “是你爷爷打你了?”
洛迷津点点头又摇头, 她感受到容清杳的身体微微发抖,估计等自己等了五个小时以上,也就是容清杳应该在大雨里淋了五个多小时。
想到容清杳不怎么认路的情况, 也不知道女人找过来花费了多少功夫。
“学姐, 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你赶快回学校吧。”
“那你呢?”虽然洛迷津没有回答刚才的疑问, 但容清杳全都了然,她们的恋情定然是被发现了,“你想来找我。”
她没有用疑问句, 而是肯定地说道。
“嗯, 我是来找你的, ”洛迷津眼眶酸涩, 灼热的液体溶进大雨里, 仿佛能燃烧黑暗。
“那就和我走,好不好?”
容清杳转而牵紧洛迷津的手,在大雨里往前走,她踉踉跄跄亦步亦趋,此刻四下漆黑,女人就是自己唯一的光。
“学姐,我们去哪里?”
“回家啊,”容清杳的声音在暴雨里依旧温柔得不可思议,“本来想晚一点再告诉你的,现在正好,我这几天从学校宿舍搬出来,租了一间小屋子。”
洛迷津看着她们十指交握的手,诧异地问:“为什么?”
“我找了一家大公司的稳定实习工作,三个月试用期,表现好的话,可以长期在那儿工作,搬出来住会方便一点,”女人回头望着洛迷津,“还有就是,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可你不是还要准备保研吗?国外那些大学……”
女人在雨与黑暗中的双眼沉如雾霭,“我决定留在本校上研究生,我们学校不也是顶尖大学,留在这儿一样很好。”
以前她想去国外留学,只是因为想逃离家乡,逃离那个小山村,逃离这个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地方,拼命向更高处攀登,获取属于自己的名望、财富,和一切璀璨夺目的荣耀。
但现在她有了留下的美好理由,和这个人相遇后,就一刻都不想和洛迷津分开。
“又学习又工作,你会很辛苦,”洛迷津的银发湿透,无端端心底发酸,比被爷爷那样痛骂心理变态还要难过。
听出女生想表达的言下之意,容清杳停下来与洛迷津对望,如瀑黑发掩着她清冷美丽的面容,浓的浓,冷的冷,使得她的脸像一枚浸润在墨色中的月。
“洛迷津,难道没有你,我就不辛苦了吗?你是我的动力,绝不是负担。”她拥抱着洛迷津,呼吸如潮,“而且你会和我一起为以后的生活努力的。”
“嗯,我会的。”
奇迹般地,洛迷津茫然恐慌的情绪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阵阵心安。
只要和容清杳在一起就好了,所有困难艰苦她都不怕。
明明是让人感到人生都岌岌可危的暴雨,却在紧握的手心里变成青翠欲滴的美丽风景。
她们一起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因为担心身上的雨水沾湿座位,她们走到车尾,并没有坐下。
“来擦一擦,”容清杳从背包里拿出纸巾,给洛迷津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女生额角的伤口也被看得更清晰了些。
“你也擦,”洛迷津孩子气地为容清杳梳理着湿透的长发,“学姐,其实这么大的雨,你不应该来找我的。”
“别乱动,”容清杳拿出酒精湿巾给洛迷津消毒,嗔怪道,“但你想来找我,我怎么能不在呢。”
洛迷津的鼻腔顿感酸涩不已,她听懂了女人的潜台词,意思是容清杳知道她想找她,所以女人就先来了。
容清杳承诺过会永远等着她,便守一生。
“我想来找你的,”她低着头,鼻子也塞住了。
“这样就很好啊。”
“嗯,这样就很好,”洛迷津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我的手机被他们收走了,所以没能给你发短信,然后又在祠堂等了很久,等他们放松警惕我才跑出来。”
“我猜到了,“容清杳轻声回答。
洛迷津不明白容清杳为什么能这么敏锐,只觉得眼眶蓦地发酸。
大概泪腺也有惯性,今晚她哭哭停停,所以就更容易落泪。
但她想要忍住,不想容清杳总为自己担心,眼眶湿润时就低下头。
公交车在暴雨中行驶,车灯在雨幕中漫漫闪烁。
“想哭就哭一会儿,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你和我,”容清杳踮脚将洛迷津抱进怀里,“我假装不知道你哭。”
这话让洛迷津一下笑出来,瓮声瓮气地问道:“怎么假装啊?”
“我闭一下眼睛,你悄悄哭,”容清杳把自己埋在洛迷津肩窝,“洛迷津,你要不要和我住在一起?”
“虽然现在房子还很小,但以后我们住的地方会离游乐园很近,能看见大海,还会有落满树叶的天窗,下面是放着电子游戏和漫画的书房。”
其实她更想说:“谢谢你选择了我。”
守在曾经相见的地方,如果洛迷津来了便是重逢,如果不来便是守候。
移动行驶的车厢里,洛迷津静静抱着容清杳,一点不怀疑女人所描绘的未来。
一个多小时后,她们在公交车最后一站下了车,外面仍旧是倾盆大雨,四周漆黑一片。
这里是郊区新开发的住宅,交通很不方便,远处清一色的白色墙壁,房子朴素,树林深翠。
容清杳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步伐匀缓地下车,往右边的街道走去。
风雨扑面而来,狭窄的街道两侧黑色的房子和树木也像是扑面而来。
“学姐,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两天前,房间还没完全收拾好,就没跟你说,”女人时不时回头看看洛迷津的额头,确认伤口没有再流血才放下心来。
洛迷津昏昏沉沉的,几乎全靠容清杳牵着自己走,“真好啊。”
“嗯,你伤口还疼不疼?是……拿什么伤到的,一会儿我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需不需要去打破伤风疫苗。”
“是砚台,只是擦破了皮,没那么严重。”
在去祠堂的时候,洛迷津就照过镜子了,虽然当时流的血有点多,但伤口没有很深。
容清杳带着洛迷津来到一栋老楼前,四周树木葱茏,老旧的路灯在暴雨侵袭下依旧坚挺,尽职尽责地洒下一片暖黄灯光,像是家的感觉。
楼道有淡淡的霉味,好几家门前放着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垃圾,混合着雨水散发出不太友好的味道。
她们慢慢上楼,缺角的楼梯黑乎乎的,偶尔被闪电照亮原本面目。
这栋楼一层住着三户,容清杳在七楼最左边的那间房前停下,拿出钥匙开门。
20平米左右的小屋,狭小逼仄,唯一的几扇木窗户上的漆都掉了,看上去斑驳不堪,却异常地干净整洁,不多的家具摆放整齐有序,就像容清杳这个人一样。
无论多么贫穷困苦,也有一种不认输的精神,清冷高洁如雪色山巅第一缕晨雾,圣洁不可侵犯。
“先去洗澡换掉湿衣服,再过来吃饭,”容清杳轻抚着洛迷津的银色长发,“给你煮一碗姜汤,喝了不容易着凉感冒,这次不许挑食。”
“好,”洛迷津的声音哑哑的,一抬头就看见女人苍白昳丽的清冷面容,衣服和头发全都湿透,往下滴水,一身狼狈却矜雅美艳不可方物。
“学姐,你先去洗,然后换衣服,我身体很好的。你淋了那么久的雨,才有可能生病。”
容清杳拗不过洛迷津,只好听话地先去洗澡换衣服,带着一身清洌暖香的水汽出来,穿了一件宽大的基础款纯白t恤,恰好遮住嫩白的腿根,一双修长细腻的腿明晃晃的。
“洛迷津快去洗,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服,”容清杳擦拭着半湿的长发,容色清润,“穿我的衣服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洛迷津接过容清杳手上的同款长t恤,迷茫惆怅的心情一时沾染几分羞涩。
“我就在这里,你洗完后出来,我们说说话?”容清杳站在洛迷津身前,垂眼看着丧气兮兮的小孩子,故意揉乱对方的头发,“还不去洗是要我陪你吗?”
“没,没有,现在就去,”洛迷津猛地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会用这个热水器吗?”容清杳跟在她身后,眉眼蕴笑,演示了几次怎么开关热水。
洛迷津乖乖巧巧地听着,点头表示自己会了。
“等等,你的伤口不能沾水,”容清杳找来一小片干净的塑料薄膜,用胶带暂时贴住洛迷津的伤口。
女人关切地看着洛迷津,踮脚亲了亲洛迷津的唇角,“好了,我就在外面不会走的,有事可以叫我。”
“嗯好。”
或许是担心洛迷津陷入难受的情绪中,容清杳每过一会儿就会来和洛迷津说一会儿话,聊的内容无关紧要,声线却温柔动人,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饿不饿,西红柿鸡蛋面,加了一点芝麻油的。”
“还可以。”
作为“情绪器官”,胃部的反应缓慢迟钝,洛迷津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的,只是自己感觉不到。
“对了,这里有电视,你出来之后可以看哈利波特,我上次淘的蓝光碟。”
“我们一起看吗?”
“嗯一起看,沙发上我开了电热毯,你洗完澡困了可以躺着睡一会儿。”
洛迷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电视里的《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暂停在开头第一幕。
“过来我给你吹头发,”容清杳拿着黑色的吹风机朝洛迷津招手。
吹风机呜呜的声响中,洛迷津试探地喊了容清杳一声,“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今天晚上的来龙去脉啊?”
“你想说的话,”容清杳的手指在对方半湿的银发间穿梭,淡然从容地回答。
“学姐,我是偷跑出来的,爷爷他……”她目光游移,“爷爷他想把我关在家里,逼我们分开。”
容清杳关掉吹风机将洛迷津抱在怀里,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不用害怕。”
女人的怀抱温暖清冽,洛迷津立刻回抱过去。
伤心吗?
好像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麻木和无奈,她早就清楚自己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中。
专治横行的大家长,爷爷怎么可能允许洛家有自己这么个污点存在,她很早就做好了被当作污点抛弃的准备。
唯一难受的是,她害怕自己会给容清杳带来麻烦甚至是伤害,那是怎么都无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学姐,我暂时不能去学校,去上课的话,肯定会被爷爷派去的保镖抓住的。”
“可是……”容清杳细长的黛眉轻折,她当然希望洛迷津能自由做想做的事情,但不得不考虑到现实问题,“学校的课我能帮你补上。”
“还有学姐你上课的时候,要小心别被爷爷找到,说不定他会带很多人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的,上课的时候我会多多注意。”
洛迷津把自己爷爷形容成“黑社会”的行事作风,容清杳对此丝毫不意外,能将自己孙女关起来的家庭,又能有多少仁慈。
之后的几个月里,容清杳按部就班地上学、准备保研、工作,日常出行都会侦查反侦查。
甚至还萌生了搬去另一个城市的想法,对于这一点,洛迷津提过很多次让她继续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并保证自己也会努力准备国外大学的研究生。
到时候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在国外生活,那样爷爷就抓不到她了。
为此,洛迷津还多次计划怎么偷偷跑回老宅,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偷出来。
达成共识后,她们都在努力地攒钱,容清杳在那家公司做得很不错,成了一个小项目里的组长,老板多次信誓旦旦说等她毕业后,要把经理的位置留给她。
洛迷津一边学习,一边接了家教和网上围棋赛的兼职,挣来的奖金虽然不如以前比赛多,但好在粗略估算一年后去国外读书生活都是充足的。
日子在充满希望的状态一点点轮转,如果能持续下去的话。
这一天的雪很大,容清杳起床上班的时候,洛迷津还在被窝里熟睡,昨天给小孩子上围棋课,大晚上又在网上下了一场奖金赛,导致她困得眼睛根本睁不开。
但感受到容清杳离开,洛迷津还是睁着一双惺忪睡眼,软软地喊了声学姐。
“今天的雪好大,我送你去上班。”
“洛迷津你干嘛要醒来,多睡一会儿,”容清杳戴着米白色的围巾,一张冷白的面容上噙着温软笑意,“不用你送我,出门就有公交车。”
“不行,我要送你。”
“乖啦,晚上我给你带烤红薯回来,你中午别来给我送饭了,有饭局了,听到没有。”
洛迷津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表示中午还是想来找容清杳,就被女人轻轻揪住了嫩白的耳垂。
“不行。”
“听话,在家多睡一会儿,你又瘦了两斤,要多休息。我保证一下班就回来,有空就给你发微信。”
洛迷津还是嘀嘀咕咕的,抱着被子一脸茫然和难受,说话也软绵绵的,“可我会很想你。”
“我也想你,”容清杳抵着洛迷津的额头,低声哄道,“今天是周五,我争取把工作全部做完,周末我们去看eve的演唱会。”
“eve的演唱会?”洛迷津惊讶出声,看见女人长发娓娓垂落,妩媚温柔的模样,心跳漏了一拍,“可是她们的演唱会门票很贵的,还不如给你买好吃的。”
“上个项目完成,我得了一大笔奖金,不用太紧张钱。”容清杳笑颜明媚,“我们这个周末去看演唱会,看完演唱会之后回家刷电影,下个周末去海边看日落。”
“好,我在家好好睡觉,等你回来,”洛迷津眼睛亮亮的,尾音软糯。
“给你做了早餐,小米南瓜粥在电饭煲里,小笼包和牛奶自己热一热。记得怎么开火的?”
“嗯,往右转到底,热完之后要把煤气总阀关掉。”洛迷津刚躺下又爬起来,“学姐,想吃爆米花。”
容清杳刮刮洛迷津的鼻子,“黄瓜味的薯片和草莓酸奶要不要?”
“也要。”
“那我走了,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你在家等我回来。”
“好。”
容清杳拎上包,刚刚走到楼梯口就无奈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的洛迷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在后面?”
洛迷津只穿了件厚的轻松熊睡衣睡衣,是容清杳给她买的。
“我想送你去公交车站。”
实在拗不过洛迷津,容清杳站在雪雾弥漫的光影里,朝洛迷津伸手,声线无奈又温柔,“好了,快过来。”
洛迷津甜甜一笑,冲过去牵着容清杳的手,两人默契地踏在洁白的积雪上。
这个时间的人很少,她们就算悄悄接吻也不会有人发现。
“学姐,我前几天新学了一道菜,晚上做给你吃。”
“什么菜啊?”容清杳看了眼洛迷津眼下的青黑,摇摇头,“你该多睡会的。”
“晚点回去再睡,你晚上下班回来就知道是什么菜了。”
容清杳心知洛迷津回去肯定不会睡觉,估计不是学习,就是继续在网上参加围棋奖金赛,她也不拆穿,只嘱咐道:
“不要把身体累出问题,不然会打你的哦。”
“知道了。”
公交车准时到站,洛迷津站在荧光蓝色的车牌下,看着容清杳上车,拼命挥手期待着晚上的相见。
她们之间氤氲雪雾的光线直直流泻,远处连绵蓝峰层层叠叠,亦真亦幻,是一个适合在家相拥取暖的好天气。
容清杳工作的大厦是整个城市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大牌林立,灯牌闪烁,行人们身着华丽剪裁的大衣行色匆匆。
路边每一扇橱窗都明亮得让人向往不已,橱窗里的人永远高挑美丽,衣着昂贵,首饰闪亮,光鲜亮丽,好似靠这些华贵不菲的外物就能能够留住这永恒的美丽富贵。
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让她回一趟学校,再次核对一下保研资料,她只好跟上司临时请了假,提前两小时下班,匆匆赶去学校。
好不容易把全部事情解决,容清杳看着天色渐晚,有些着急地往学校外的公交车站赶,却被坐在豪车上,还拄着镶金龙头拐杖的中山装老人叫住了。
“容清杳,你就是那个和我孙女搞同性恋的人?”
被洛安邦带来的保镖团团围住,容清杳仍然气定神闲,不卑不亢,“洛迷津的爷爷,您好。”
其中为首保镖低沉说道:“容小姐,我们老爷请您上车详谈。”
容清杳看了眼时间,淡淡道:“可以,但我时间不多,希望能速战速决。”
保镖们隐隐皱了眉,搞不懂这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怎么敢这样和他们老爷说话,要知道商界政界许多看见他们老爷,那也是唯唯诺诺、噤若寒蝉的。
容清杳坐上豪车后座,保镖们关上车门就像门神一样守在一边。
她并未率先开口,只是端坐着,神情从容平静。
“就是你勾引的我家那个废物?”
“我是容清杳,我和洛迷津只是相爱了。”
“相爱了,”洛安邦脸庞抽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致恶心的语句,“这几个月她都和你住在一起逍遥快活。”
容清杳心知洛安邦已经查到了一切,隐瞒和退缩都无济于事。
“我们只是在努力生活。”
“我的孙女洛迷津,之后就要和别人结婚了,这是给你的补偿,拿了钱就赶快离开她,不要再祸害我的孙女。”
容清杳看也没看那一叠钱,轻笑一声:“洛老先生,洛迷津不会和别人结婚。”
洛安邦将那一叠钱放在容清杳身边,又彬彬有礼地抛出更多筹码,“我清楚你想要什么,可以随便提,相信我,你想要的、能想到的,我都能满足。只要你同意放我孙女回去结婚。”
“或许洛老先生听过一句俗语,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容清杳神色自若,“何况,我相信通过我自己的能力,没有我得不到的。”
“你的信任就像一场笑话。”洛安邦笑了笑,像是在笑一个蝼蚁的不自量力,“看来你并不懂我们的规则。”
“什么规则,愿闻其详。”容清杳同样噙着淡然的笑容。
“迷津和你……恋爱,对你好,和你住在一起,不过是不懂事的玩乐,她总会醒悟过来,回到自己该在的阶层,与你们为伍只是一种生活体验。”
“这只是您对自己孙女下的定论,恕我直言,您对洛迷津的了解不到百分之一。”
“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洗耳恭听。”
“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洛安邦稍稍放下了脸上的傲慢偏见和不屑,“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担心孙女的老头子。
容清杳听出了这是洛安邦给自己的最后通牒。
“您先说。”
洛安邦感到十分不适,实在是这个年轻女孩子太过成熟稳重,内核稳定,好似没什么能打破她的平静。
“告诉我的孙女,你没有爱过她,只是骗她玩玩,爱她的钱爱她的,就是不爱她。让我的孙女死心,让她变正常。这样简单的忙你不会不帮吧?”
“她没有不正常,也没有正常,她就是她。”
“呵呵,年纪轻轻,口出狂言。”
洛安邦算是看出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学生,是个的自我框架极度清晰的人,心智坚定,且无法被任何事物掌控,似乎能完全祛魅权力与金钱。
来见容清杳之前,他已经把这个穷学生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身世悲惨,算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路靠着自己考上顶级学府,努力学习,挣钱还债,汲汲营营往上爬。
这样的人清高、聪颖、坚强,眼高于顶,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极度渴望权力名望,已经能算得上是天之骄女。
但在他这里,还不够看。
或许这个穷学生只是想要更多,不为所动的原因不过是威胁和筹码还不够多。
“您的要求对我来说不合理,恕难从命。”
“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你做的事情,我相信他也不会赞同的,谁会允许儿女做出这种悖逆人伦的事情。”
“我很早就没有父亲了。”
洛安邦微笑,“你很有骨气,也很自信,认为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孤勇,就能对抗这个世界了?结果只会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输得更惨。我相信你过几年一定会后悔。”
“或许您可以过几年再来见证。”
“如果你或者迷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那样我会极力撮合你们,以你的资质和能力,我能让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洛安邦嗤笑一声,摇摇头,“但很可惜,很可惜。”
“洛老先生,我和洛迷津就是我们,不存在可不可惜。”容清杳轻声叹息,“我倒是很可惜您无法自洽自己的身份,将性别当枷锁和荣耀。”
洛安邦不置可否,冷冷嗤笑,“好好的女孩子患上同性恋这种病还不可惜?”
“洛老先生,请再恕我直言,虽然您德高望重,但您的认知是局限的,错误的。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病。”
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不移的光芒,被大人逼到这样的境地,仍然能保持镇定冷静的心绪和口齿。
洛安邦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根本不在乎同性恋是不是一种病,她穿着廉价的旧衣服,前半生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却我行我素,不受任何束缚,甚至不为社会所规训。
“我再重申一遍,告诉我孙女你不爱她,你从来没有爱过她,所有事情都是你利欲熏心,想要榨取她身上的利益而已。否则……”洛安邦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否则,你心仪的大学、公司都会把你拒之门外,无论你的成绩和能力有多么优秀卓越。”
“我向来说到做到,你十几年寒窗苦读,只盼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是否一夕化为乌有,功亏一篑,全在你一念之间。”
“您是让我在前途和爱情之间选一个?或者说您希望我做一个背叛者?”容清杳仍旧端坐得一丝不苟,看不出任何慌乱。
“你选择爱情也不会得到爱情,我保证。”洛安邦深知谈判技巧,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你放弃我孙女,我可以在你研究生毕业后,给你提供优厚的待遇,介绍你去央行、券商工作也是可以的。”
“你可以再考虑一天,我给你充足的时间。”
洛安邦看着陷入沉思的容清杳,心底隐隐发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眼前的女孩子也是庸俗之人罢了,所有人都是可以收买的,收买理想收买爱情。
如果不能,只不过是因为筹码不到,不足以打动人心罢了。
当毕生理想、泼天财富权势近在眼前,这个女孩子有什么理由拒绝?
何况,拒绝的后果很严重。
深谙谈判技巧的洛安邦露出淡淡的笑容,再次强调:
“前程锦绣光明还是一生郁郁不得志,再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权衡轻重。”
“不用,不必那么麻烦,”容清杳好似并没有思忖什么,只是欣赏着窗外雪景,“我现在就能给您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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