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元宗山门外，一群杂役弟子正在清扫石阶。
大黄狗蹲坐在石狮子旁，突然支棱起耳朵，大鼻子朝着天际方向抽动。
“汪汪汪——！！”
它突然撒开腿狂奔，尾巴甩得像个风车。
正倚在松树下打盹的张庆尘，被狗爪子拍醒，睁开眼就看见大黄狗，正用前爪拼命比划着。
这大黄不知从哪学来的，竟用狗爪子摆出个船形。
“天运宗的巨舟来了？？”
张庆尘翻身坐起，青衫上沾着几片松针，“走，去迎仙台看看。”
远处云层破开一道裂缝，玄铁打造的巨舟，裹着淡青色防护罩缓缓降落。
船首的青铜铃铛，发出沉闷的嗡鸣，惊起山间一群白羽鹤。
张庆尘注意到，那些仙鹤飞得歪歪斜斜，像被什么惊了魂魄。
“这次比上月早了三天。”
他摸着下巴沉吟，“怕是前线惨烈……！”
“汪汪汪？？”（惨烈是啥意思？）
大黄狗歪头盯着他，爪子在青石板上划出几道白痕。
“别挠了，再挠孙老头该从坟里蹦出来骂人了。”
张庆尘拍开狗爪子，目光却黏在巨舟甲板上。
那些归来的修士，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个个面色青白，连御剑都歪歪扭扭。
突然，他瞳孔骤缩——有个披头散发的修士，正被搀扶着走下悬梯，那身形分明是……
“陈师兄！！”
张庆尘正要上前，被大黄狗一口咬住衣袖。
这畜生难得露出严肃神情，狗眼直勾勾盯着陈天陵腰间。
那里别着个沾血的储物袋，袋口露出半截断裂的玉簪——正是当年甑月送的生辰礼。
“张师叔，您可算来了！！”
两个杂役弟子抬着担架，小跑过来，“陈师叔他……”
担架上的陈天陵突然睁眼，吓得小弟子踉跄后退。
那双曾经温润如春水的眸子，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右眼角还有道狰狞的疤痕。
“张师弟。”
他嘶哑开口，喉间像是塞了把砂砾，“你养的狗……胖了。”
大黄狗闻言立刻挺起肚皮，得意地转了个圈。
这蠢样倒把陈天陵逗笑了，只是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
张庆尘注意到师兄的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仿佛那柄剑已长进皮肉。
“师兄，战事……”
“甑师妹来了.....”
陈天陵突然打断他，目光越过众人肩膀。
张庆尘转头望去，只见甑月一袭素衣御剑而来，发髻散乱得不像话，裙角还沾着丹炉灰。
这哪是往日那个总温柔可爱的大师姐？
“陈师兄！”
甑月扑到担架前，丹蔻指甲掐进掌心，“你的伤势……怎么……”
“被后期噬灵蛊咬了口。”
陈天陵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场众人倒吸冷气。
谁不知噬灵蛊专毁道基？
张庆尘看着师兄发间若隐若现的白丝，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出征时，这人还笑着说要给他，带北境雪莲回来泡酒。
大黄狗忽然用湿漉漉的鼻子，去拱陈天陵的手掌，狗眼里闪着水光。
陈天陵怔了怔，从储物袋摸出块黑乎乎的肉干：
“吃吧，从武国将军帐里顺来的。”
“陈师兄！”
甑月突然提高嗓音，“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我这就去求宗主…”
“月儿。”
陈天陵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我活着回来了就行，不用麻烦宗主大人。”
他说这话时望着虔元宗的山门，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惊飞几只寒鸦。
张庆尘默默退后几步，给这对苦命鸳鸯让出空间。
大黄狗叼着肉干蹭他裤脚，被他拎着后颈提到廊柱后：
“大黄，没见人家正演苦情戏呢？”
“汪汪汪！”
大黄狗不服气地甩头，肉渣糊了张庆尘满脸。
是夜，张庆尘抱着酒坛摸进后山药园。
月光下，陈天陵正在给灵植浇水，只是那水瓢总对不准灵土，倒把脚边野草浇得油光发亮。
“师兄，喝点？”
张庆尘晃了晃酒坛，“新酿的竹叶青。”
陈天陵接过酒坛猛灌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张庆尘眼尖，瞥见他袖口渗出的暗红，噬灵蛊的毒还没清干净。
“白仕……”
陈天陵突然开口，惊得张庆尘酒醒三分，“他失踪前托我给你带句话。”
大黄狗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狗嘴还叼着半截人参。
张庆尘一脚踹开这贪吃鬼，耳朵几乎竖成兔子：
“他说什么？”
“让你不要担心……”
陈天陵话到一半突然噤声，眼神骤变。
远处传来破空声，三支传讯符箭拖着尾焰划过夜空，在云层炸开血色莲花，是前线急报！
张庆尘手中的酒坛“啪”地摔碎在地。
大黄狗吓得炸毛，却见陈天陵已祭出本命剑，那剑身布满裂纹，却在主人手中发出龙吟般的清啸。
“要变天了。”
陈天陵抹去嘴角酒渍，眼中血丝更甚，“明日我便回战场。”
“道基已损，你疯了？！”
张庆尘抓住他胳膊，“噬灵蛊……”
“总比当缩头乌龟强。”
陈天陵甩开他的手，突然露出当年那个混世魔王般的笑容：
“记得给我留坛好酒，要埋在后山那棵，歪脖子松底下。”
大黄狗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拼命比划着什么。
陈天陵看了半晌，竟笑出声来：
“放心，你偷吃灵果的事，我早跟膳房打过招呼了。”
望着御剑远去的背影，远远传来甑月撕心裂肺的嘶吼：
“陈师兄，不要啊.....”
张庆尘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大黄狗用脑袋蹭他手心，湿漉漉的鼻头沾着夜露。
“大黄。”
他揉着狗头轻叹，“明天该去趟炼器堂了。”
“汪汪汪？”（为啥呢？）
“给你打副狗甲，省得将来被人做成火锅。”
月华如练，山风掠过药田，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张庆尘摸出龟甲开始占卜，卦象却乱得像被猫抓过的线团。
大黄狗蹲在旁边看得认真，突然抬起后腿，在卦象上滋了泡热腾腾的狗尿。
“大黄……今晚我们吃狗肉火锅吧。”
“汪汪汪！”（放屁！放屁！）
大黄愤怒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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