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道:“我既然提出要调解双方怨仇,自然要站在你们两方面的角度去化解。你若执意不从,那我也没法子。只是有一点要说清楚,我是不老长春谷的朋友,你若要灭了长春谷内所有的妇孺老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朱恨天又冷笑了一声,并未答话,却急速嘬唇发出一声尖啸,声音难听之极,乔峰身边的两只祸极兽闻声,伏身一个猛扑,从两个方向朝乔峰扑了过来。
乔峰说话时一直盯着朱恨天的一举一动,他是久经风浪的人,如何能轻易被暗算?当下斜身倒飞出去。然而没想到祸极兽速度奇快,一只祸极兽的利爪已经把他的衣衫抓下一块来,以他的武功,竟然差点着了朱恨天的道儿。
乔峰面上怒容甫现,正想说话,那两只祸极兽一扑未中,又窜身一纵,从左右夹攻乔峰。
乔峰手摁着“复仇烈焰“剑柄,却始终没拔出来,他知道一旦魔剑出手,不长眼睛,必然把面前的祸极兽与那十余人全部化为灰烬,心中终是不忍。
便在这时,金光一闪,金翅鸟原本在半空盘旋,此时却直扑下来,大铁钩一般的利爪已深插进一只祸极兽的脖颈里。祸极兽虽体型庞大,凶恶残暴,但“一物降一物“,在金翅鸟面前竟如雏鸡遇上了老鹰,并无反抗之力。另一只祸极兽见状,狂嘶一声,就往来时之路逃去,却也顾不得朱恨天连声尖啸了。
乔峰眉头紧锁,这一只祸极兽若逃出密林,又无主人控制,还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来,只好转身举起“复仇烈焰“,对着祸极兽的背影全力劈出,那祸极兽,连同周围二十丈以内的树木,全部化为灰烬。此刻崖边的数十头祸极兽全都骚动起来,局面变得无法控制。
虚竹和段誉保护着贡布老人与那孩子落在乔峰身后,这时也已到了片刻,见了这情形,贡布老人口中连念,金翅鸟快如闪电,接连把祸极兽抓起抛向深渊。漏了几只逃往来时路的,也被乔峰用魔剑通通送去了西天极乐世界。一时间悬崖上嘶叫声震天,声势骇人。
朱恨天面色惨白,这些祸极兽是他花了十数年的时间才精心训成,如今毁于一旦,此后想要报仇谈何容易?何况眼下自己所依仗的猛兽已灭亡殆尽,自己也是万万难以活着下山了。一时间万念俱灰,仰头长叹了一声,拔出腰间长剑,便往脖子抹去。
突然朱恨天浑身血气一阻,手腕被一股内力托住,怎么也递不出半寸。他斜眼一瞥,竟然是逍遥子长袖飘起,手掌凌空抓来,他的武学修为已臻化境,阻住了朱恨天自刎的一剑。方才祸极兽被金翅鸟接连抛下深渊之时,场面混乱,他便拉住崖边藤条荡了过来。
朱恨天难以置信道:”逍遥老儿,你是最希望我早死的,何必还惺惺作态,难道是要将我慢慢折磨而死?“
逍遥子叹道:”我只是要全力阻你伤害不老长春谷村落之人,然而并无杀你之心。按理来说,今日你连同你带来的这十余人,都不该让你们下得了山,以绝我长春谷的后患。然而我前面就对你说过,冤家宜解不宜结!方才我面临绝境时这样说,现在我占尽上风时,仍是这样说!”
朱恨天默然不语,逍遥子这般说,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已报必死之心,然而今天跟着他一起来寻仇的十余人,都是他家族中的兄弟子侄。若能给这些人留下一条活路,他也就顾不得再逞英雄了。他可不愿做朱家全族的罪人。
逍遥子又道:“三百年前,你朱氏先祖几乎灭了我皇族李姓满门,我们长春谷幸存下来的人,都是恩人姚信将军仁心所救。因此我也曾仇恨朱氏后人,动手杀了一些人。但是你扪心自问,我是不是要灭掉朱氏后人全族?”
“当年除了武林中的朱氏后人,其他还有务农经商的,我全都知道他们所在,可我有没有动他们一根汗毛?那时我心中已隐隐觉得,把怨仇世代传承下去,最后李姓和朱姓都没有好的下场。所以今日我同你讲和,你带了数十头猛兽,于是你不愿意,现在你的猛兽已损失殆尽,你还杀掉了我长春谷一条人命,我还是要同你讲和。你若同意,以后李、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过去深仇大恨一笔勾销。你若不同意,今日杀了你们这十余人,其他的你们同族,哼哼,我也不见得会放过。你自己斟酌吧!”
逍遥子说罢,目视别方,不再看他,他怕多瞧这仇人一眼,就会忍不住改变了主意,把这十余人全部杀掉。
朱恨天也是内心翻涌。朱、李两家这么多人在场,若答应了,以后就不能再向李家寻仇,他有些不甘心;若不答应,自己这十余个兄弟子侄也就要随着自己一同归西。半晌,他一跺脚,道:“好,今天要谢你不杀之恩。从今往后,朱、李两家的世仇一笔勾销,永不再提!”
逍遥子缓缓点头,仍不转头看他,只是挥了挥手。朱恨天拔出腰间长剑,扔进了崖边深渊,算是再次表明了态度,而后带着本族十余人,低头下山去了。
这时李沧海也已荡过悬崖,到了这边来。段誉想到若晚来几个时辰,或许就见不到李沧海了,心中后怕,紧紧拉住李沧海的手不肯放松。李沧海虽生性腼腆,然而见他历尽千辛万苦寻来神鸟,实是全为了自己,心中感动,也就与段誉的手紧紧相握。
逍遥子对乔峰等人深揖一礼,道:“多谢各位相救之德,你们是我长春谷的大恩人。若非各位寻来金翅鸟相助,我长春谷只怕此刻已在劫难逃了!”言毕,又向贡布老人深施一礼。
贡布老人摆手道:“谷主不必多礼!乔大侠等人也是我贡布老儿的恩人,小老儿粉身碎骨,也难以相报。”
逍遥子邀请贡布老人进谷,要好好感谢一下大家。贡布却道:“既然此间事情已毕,我就不在外耽搁了。我身负侍奉全吐蕃的神鸟之责,不便久呆,我要连夜赶回去。
乔峰知道金翅鸟对吐蕃来说意味着什么,便也对逍遥子道:”贡布老人家言之有理。我这便送老人家回去。“
虚竹与段誉也便告辞,李沧海望了一眼逍遥子,没吱声。
逍遥子道:”好罢。大恩不言谢,我也不多说了,但我对各位必有相报。今日各位既然要离开,我也就不挽留了,过些时日,我定当分头拜访!“又转头对李沧海道:”师父说话自然算数,从今以后,段誉便是我逍遥派中人,自然逍遥派的任何武功也习得。说不定我也有些武功要和他一起探讨探讨!“
李沧海听师父的意思,竟然是要将”不老长春功“传于段誉,心中大喜,拜谢了师父。
逍遥子便道:”既然各位不便久留,那便早点出发罢。别忘了,我会分头拜访的!“
众人便与逍遥子道别,下了山,乔峰道:”二位贤弟,我送老人家回去便是了。你们出来日子已久,便先回去罢。“
虚竹、段誉要与乔峰作别,虚竹这一阵子与贡布的孙子甚为投缘,心下颇为不舍。那孩子却跪下来给贡布磕头,道:”爷爷,现在我们不用在雪山苦守了,孙儿要跟虚竹师父去学武艺,请爷爷准许!“
贡布吃惊道:”你,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孤身远行?你还是跟我回王宫里去罢!“
那孩子又磕头道:”爷爷,若是你一人孤零零地在雪山生活,孙儿怎么也不会离开你。现下你要去王宫里了,王宫里衣食无忧,自然不需要我担心。孙儿酷爱中原武功和人情,孙儿要去天山跟虚竹师父学武功,学好了武功,我自会回去看你的!“
贡布知这孙儿素来聪敏,行事机灵古怪,却执拗得很。不过他知虚竹武功卓绝,为人又正直沉稳,孩子跟着他的确大有裨益;他听虚竹说过他是天山灵鹫宫之主,那孩子跟着他可以学到一身武功,衣食无忧,的确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也便应允了。
那孩子见爷爷应允了,便欢天喜地起来。乔峰也对贡布道:”老人家,孩子跟我二弟去,没什么可担忧的。二弟也会常带着他去看你的,你老就放心罢。“说罢,三兄弟告辞,乔峰便护送贡布回吐蕃。
到了布达拉宫,天色已然放亮。见了格萨尔后,格萨尔见二人连夜赶回,一路劳顿,便安排两人先去歇息,然后再来叙话。
乔峰歇好了精神,来见格萨尔王。格萨尔王对乔峰道:”大哥,乌鸦岭那边又出事了!“
乔峰一愣道:”我们上次活捉了黑袍巫师,把他看押在宫中地牢。乌鸦岭上的矮人怪都四散而逃,难道他们并未离开乌鸦岭?又聚集在一起为非作歹?“
格萨尔皱眉道:”这次更加严重。距黑石山不远的地方,有我吐蕃的一营兵丁驻扎,主要负责边境的安全。据那里的兵营首领飞马来报,清晨时分,黑石山发生了巨大爆炸声,火光冲天,随后有一群炎魔四处乱窜,甚至跑到了兵营里面,见着兵器就抢。奇怪,这群炎魔的目标并不是伤人性命,但是只要是钢铁之物,一律抢走。“
乔峰奇道:”炎魔?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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