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摇头,道:“挺好的呀。”
她不知道萧决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她觉得顾明熙对她确实没有不好,甚至于也凶都很少凶她。
顾明熙对她好或者不好,这都不是她最关心的,最关心的是……呜呜呜她一定要被骂了。
陈嫣耷拉着脑袋,落在萧决眼中,只当她是喜欢那个顾明熙,为他给别的女人说话而难过。萧决一时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话顷刻间消散在喉口。
“孤命人送你回平南侯府。”萧决蓦地起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陈嫣一听要回家,脑袋耷拉得更下。
一出门,淑和便站在门口,还急匆匆解释:“太子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决冷眼:“你是不是故意,自有人定夺,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淑和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意思……竟是要告诉她爹么?
萧决道:“她不会水性,若是出什么事,你这便是害人性命。孤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如交托京兆尹审理?”
京兆尹?淑和不可置信,他竟是要把她扭送官府?就为这么一点事?
萧决说罢,转身离开,剩下淑和在原地急得快哭。这也太丢人了……
不过此事最后终究没有闹到京兆尹那儿去,吴王得知后为爱女求情,淳安帝也没追究,还当萧决是故意找人家麻烦,与皇后说起。皇后再度头疼,也没多想,又叫来萧决说了几句。
萧决一副公正无私的模样,只说是她自己做错事,他可没有寻仇。
他有没有寻仇皇后还看不出来吗?皇后琢磨一番,忽然发现一个奇怪之处,“决儿,你向来不喜女子,怎么见人家姑娘落水倒是冲得这样快?”
皇后回忆一番,发觉这位嫣嫣还真是与决儿缘分不浅。上回她在宫中,也是被萧决弄哭了,她还替决儿收拾烂摊子哄人。
想来是他自觉理亏,皇后不过随口一问,又自己圆上,没注意萧决骤变的脸色。她屏退下人,从一旁的书架上拿来一封信,递给萧决。
信封没封口,皇后已经看过,是萧决师父的回信。信中说,他前些日子已经回到正阳宫,知晓她说的情况,不日便会启程赶来。
大梁朝尊道教,因此道士地位极高。道观之中,当属天邙山的正阳宫,闻名天下。每一年皇帝在初秋之时都要前往天邙山正阳宫祭祀祈福,更有诸多大型活动会邀请正阳宫的道士们前来京城,联系紧密。
正阳宫这一代的宫主太玄子,正是萧决的师父。太玄子擅长岐黄之术,这些年来萧决的病正是他一手医治。
此事知晓之人不多,除去皇后萧决与太玄子,便只有十五、迎秋知道。
皇后视线落在那信上,片刻后抬头,盯着萧决视线。这些年来,皇后一直很后悔,倘若她当年不那么专注于争宠,也多多关注决儿,事情怎么可能变成今日这样?
当年皇后怀孕期间,钟贵妃盛宠后宫,另有其余几个年轻貌美的妃嫔也顺势崛起。皇后生下萧决之后,年轻气盛,执着于与那些人分个高低,因此冷落萧决。那时候她嫌喂奶麻烦,都是扔给奶娘。奶娘是她精心挑选,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还是挑到了不对的。
那奶娘生性□□,与宫内侍卫偷情,那时萧决身边离不开人,奶娘便带着还是雉童的萧决一起去。等见到奸夫,怕他乱跑,便把萧决锁在柜子里。从前倒一直没出事,直到有一回,他们差点被发现,两个人是跑了个精光,把柜子里的萧决却忘了。
萧决那时不过三四岁孩童,哪里懂那么多事,被关在暗无天日又逼仄的柜子里整整三日。那奶娘被人追杀,一时失足跌落城墙,当场就没了。除了她,也无人知晓萧决在那柜子里,所以找了整整三日。
萧决失踪后,皇后为这事与皇帝发生龉龃,皇帝怨她这母亲做得不好,皇后骂皇帝三心二意,年轻时与她许过海誓山盟,到头来也不过如此。谁也不肯服输。
直到找到萧决,皇后不眠不休照顾了人三天,听太医说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那时候皇后下决心再不搭理皇帝,一心守着儿子。她曾经觉得萧决能活下来,是上天对她的赏赐。
只是没想到赏赐之后,还跟着一个巨大的玩笑。
皇后原以为萧决这病好了,就再没什么。只是萧决从此不喜欢女人近身,连皇后,也是花了大半年才接受让她靠近。
四岁到七岁那三年,倒是也安然无恙。直到七岁那年,萧决夜半发疯,失手杀了宫里伺候的宫人。
皇后闻声而来,意图劝说,也被萧决伤到,至今胳膊上还有一条不甚明显的疤痕。
那时候太玄子正好在京中,皇后求助于他。这病蹊跷,太玄子也花了好些时间查阅典籍,才找到一星半点的相关记载。
清醒的时候与寻常人无异,但一旦发起病来,谁也不认识,并且极其残暴。
典籍上只提到几句相关,却没有记录治愈之法。纵然太玄子医术高明,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皇后看开恩宠之后,不在乎那些,却在乎萧决的太子之位。那时钟贵妃盛宠正倦,膝下也有皇子,倘若这消息流出去,势必会被人借题发挥。因此皇后一直瞒下,直到今日。
为了掩人耳目,皇后让萧决认下太玄子做师父。经过太玄子的悉心治疗,这么多年来,萧决其实甚少发病。上一回,还是一年多前,在行宫里。
萧决拿着信并未立刻拆开,反而搁在手边,抬头看向皇后,却先认了个错。
“那日儿臣失言,还望母后莫放在心上。儿臣近来的确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只是儿臣自己……”他一顿。
皇后明白他要说什么,他性子倔,一直不愿意承认。
“母后怎么会同你计较呢?”皇后伸手,轻拍了拍萧决的头,到底感慨。从前丁点大的孩子,现在站起来都比她高许多,她都要仰视。
“那日你那话,也没说错。母后的确想保住这太子之位,不想出什么差池。决儿,你该明白,在这宫里,只有绝对的权力和地位,才能高枕无忧。今日若是让旁人找到什么把柄,明日咱们便要任人鱼肉。”皇后活了这么些年,渐渐活明白。
“母后不是盼着你有什么事,母后只是害怕。你外祖年纪大了,再不像从前那样,能护住我们。”
萧决嗯了声,重新拿起那封信。信中没说太多,只说他会即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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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回到府中,这么大的事当然瞒不住,果不其然被杨嬷嬷一番训斥。
“老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跟着,您就又出事了……”
陈嫣耷拉着头,乖乖听训。舅母知晓后倒没说什么,还送了些补药过来。舅舅听说消息,也赶紧来看她。
何氏与顾宣在梅香院遇上,彼此都没好脸色。他们二人近来又吵架,这回不是为陈嫣,而是为了顾宣的一房小妾。
从上回事后,顾宣对何氏总归心有芥蒂,虽说家里仍然让她管着,但进她院子的是次数却少之又少。何氏儿子都这么大了,对于这些也不甚在意,想着他若去妾室那儿便去,左右那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可没想到,顾宣竟悄无声息宠幸了个丫鬟,第二日便与她说,要纳妾。何氏自然不许,与他闹起来,二人闹得不甚愉快,这两日都没见面。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顾宣听闻陈嫣又落水,还是受了委屈,被淑和郡主推下去的,正说郡主太过嚣张。
何氏心中有气,命人将东西放下后,没忍住搭了句话:“怎么?你要去找人要个说法,凭你也配?”
顾宣抬起头来,看着何氏,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大出息,但听她话里带刺,却还是不舒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老爷,熙儿可比你有出息。”她瞥了眼一旁的陈嫣,冷嗤,“你也不想看着平南侯府没落下去吧?你不是不愿意取消婚约吗?不取消也成,我有个法子,让嫣嫣做小,再娶个高门的主母,岂不是两全?”
陈嫣抬头,看了眼何氏,又看一眼顾宣,一时无话。
顾宣一听这话,脸色更难看,嫣嫣怎么能做小?他之所以让她嫁给明熙,就是为了不让她受人欺负,若是做了小,那还不被人狠狠欺负?
“你说什么浑话?这话也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吗?”
“什么孩子?她已经十六岁了。”
“你知道她不懂这些。”
“你也知道啊……”
两个人又吵起来,门外的顾明熙恰好听见,停了进门的步子。他昨夜将淑和之事告知可母亲,原是想让母亲帮着想办法,没想到母亲如此莽撞。
听门内顾宣的语气,这事儿还是行不通。
今日淑和和顾明熙发了好大的脾气,又闹着要让他退婚,否则便要和他断了。顾明熙哪里舍得,当下哄着人,说再给他几日,只要几日。
顾明熙阴沉着脸,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要名声,一点不想撕破脸,可母亲总是太过鲁莽,这事儿靠不了她。
他眸光一转,恰见顾明辉在不远处鬼鬼祟祟,一直盯着梅香院打转。
顾明熙知道这个堂弟不成器,眼里只有吃喝嫖赌,陈嫣如此貌美,这现成的刀不就在手边吗?
又在一个家里,下起手来也方便。到时候还可将一切推到顾明辉身上,再将二房一并铲除,岂非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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