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永安林场通勤的小火车鸣着汽笛,正是这汽笛声,压下了五百米多米外的狗叫牛吼。
赵有财遥望那小火车沿山而上,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人生不也是如此吗?只有不断奋斗,才能征服这大山大林。
此时的赵有财,正值踌躇满志。
可张利福此刻的心情,却与赵有财截然不同。那头老黄牛是他家里最值钱的财产,是他们一家子奋斗十几年的成果。
张利福费劲扒力地提上裤子,一边从秸秆堆后往出跑,一边系着那扎裤子的麻绳。
没跑几步,绕过秸秆堆的张利福懵了!
只见在不远处,一帮狗围着自家的老黄牛,前蹿后蹦,连撕带咬。
这时候,可不只是那五条狗了,所有的狗全部加入到战斗当中。
那老黄牛被绳子拴在树上,身后又拉着爬犁,它连躲闪都躲闪不开。
老黄牛比野猪高不少,狗咬它得往起蹿,但这些猎狗哪个也不是白给的,围着老黄牛展开一波波的攻击。
那黑虎最是恨人,这狗蹿上爬犁,踩着爬犁咬住老牛屁股,疼的老牛眼睛都红了!
但在今天的赵家狗帮里,最露脸的当属小花。
小花张嘴咬在老黄牛右后腿的腿弯上,连着掏了四五口,老黄牛后腿一软之际,白龙蹿上牛背咬住老黄牛后脖颈。
随着老黄牛将身一摇,没站住的白龙身体从牛背上滑落。
但白龙没松口,仍死死地咬住老黄牛的后脖颈,吊在牛身一侧!
就在这时,老黄牛被小花咬的
老黄牛后蹄先卧,前蹄后卧。当它往地上卧的一瞬间,直接被狗帮淹没。
平常猎野猪时,二黑、白龙、青龙、花猫、花狼都是挂钳子的狗。
今天咬牛,花猫、花狼抢到了老黄牛的两只耳朵,它俩咬着牛耳,四条狗腿绷直往后一扯,老黄牛牛头被钳,左右动弹不得!
紧接着老牛黄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胖迎头而下,张开大嘴咬住牛鼻,借着胖大的身体将牛头摁在了雪地上。
再接下来,其它狗就跟围野猪差不多了,各找一部位下口。
每个狗,咬猎物都有自己的习惯。像黑龙、小花,它俩是连续地咬;而像白龙、二黑、青龙,却是咬住了不撒口,不断地摇头晃身来撕扯猎物。
但不管是怎么咬,老黄牛都觉得疼。它费劲地张开嘴,发出声声哀嚎。
“吭……吭……”
老辈的打围人,在给晚辈讲故事的时候,形容黑瞎子叫声时,怕晚辈理解不了,一般都会说黑瞎子的叫声,就像村里有老牛被屠宰时,同村的牛闻到牛血味发出的哀鸣声。
那声音高昂,且带着颤音。
那为什么说同村的牛会发出这种叫声,被杀的牛呢?
这年头屠户杀老牛,一般都是趁牛不注意,冷不丁地往其脑袋上闷一锤。如此一来,老牛走的痛快,只有其它的牛如物伤其类。
这时,张利福抡着苞米杆(gāi)子冲了过来,那些苞米杆子在老秋时被晒干了水分,它没有多硬。
当那苞米杆子抽到三胖身上时,苞米杆子一下就折(zhé)了,折得像双截棍一样。
张利福反应也快,他把两截苞米杆子并在一起,抡起来朝着三胖屁股上头就是两下。
张利福是着急了,他忘了以前跟赵有财聊天的时候,赵有财曾说过,狗咬架的时候不能打。人越打,狗咬得就越狠。
而且狗和狼差不多,它们都是铜头麻杆腿,铁臀豆腐腰。
这个铁臀指的不是屁股蛋,而是尾椎骨那一片。
张利福两下子抡在三胖身上,对三胖并无太大影响,不但没打开三胖,反而打得三胖更凶狠了。
张利福抡着苞米杆子连续出击,附近的小花、黑龙连连挨打。
可他不打还好,张利福这一打,两条狗改下死口,咬住老牛就不撒口了。
张利福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
突然,张利福的目光落在了黑虎身上。
这一刹那,张利福暴走了!
只见那黑虎一双后腿蹬着爬犁,整个身体悬空,一瘸一好两条前爪搭着牛两侧大胯,一次次咬住牛屁股上的软肉,然后向头抻头,以达到撕扯的效果。
正是被它撕扯,牛尾巴都折了,这给张利福心疼的,“哇”一声就哭出来了,抡着苞米杆子直取黑虎。
可就在这时,老牛屁股被黑虎给掏开了。
黑虎正往后拽的时候,老牛屁股蛋子上的一块皮肉,连着大肠就下来了。
冷不丁这一下,给黑虎闪了个跟头,它仰面从爬犁栽了下去。
张利福这一下子打在了黑虎腰上,但却听到了老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此时,猎狗们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就近的大黄、三胖双双跑过去,将牛肠子从当间截断。黑龙、小花撕扯着破开的牛屁股,很快其它的狗都向牛后挤了过来。
这时,小火车已没入山岭之间,距此地只有二三百米的赵有财、王强、张援民等人顿时听见了声音。
“熊瞎子?”听到狗叫牛吼时,赵有财立于原地,自肩头摘下半自动步枪。他麻溜地把枪栓一拉,从兜里掏出上好的弹夹,将子弹往枪膛里一压,弹夹一抽,枪栓一拉,子弹瞬间上膛!
“姐夫!”王强动作慢了一拍,但不是他素质不行,而是他背着二十斤“给养”,想投入战斗,王强得先把大背包摘下来。
此时往枪里上子弹的王强,喊住赵有财道:“这前儿咋能有黑瞎子呢?”
虽说啥事儿都不是绝对的,但这时节黑瞎子不可能往山下跑啊?跑到南大地来,这一没吃的,二没地方猫冬!
“打死再说!”赵有财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双手端枪,迈开脚步向前跑去。
此时的赵有财,精力、体力、兴奋度,各种状态都达到了顶峰!
赵有财一动,王强也不寻思别的了,快步紧随其后。
而张援民也错把老牛叫认成了黑瞎子,此时的他不禁有些懊恼,嘀咕道:“早知道我特么也拿枪好了!”
三人成一条线于雪地上奔跑,当赶到近前时,赵有财站在十米外,那一双小眼睛也瞪得溜圆。
王强也放慢了脚步,茫然地来在赵有财身旁,此时的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头老黄牛卧在雪地中,它一边哀嚎,一边左右摆头向后张望。
而在老黄牛的后半身,十一条狗撕扯着它的臀部、大腿、肠子。
在爬犁一旁,张利福在雪地里扑腾着,每当他刚站起来,黑虎就窜过去咬他棉裤腿,然后把张利福拽倒。
这狗记仇,被马鹿踢断一条腿以后,在岭南时闻着马鹿味儿,它都嗷嗷往上冲。
平时赵军打它、或是谁惹它生气了,黑虎虽然不敢咬人,但还都得骂几嗓子呢?
今天被一个外人打了,那还能行?
但黑虎通人性,它就不伤人,它每次只咬张利福的棉裤腿。每当张利福站起来,它就把张利福拽倒。
“哎!”这时,张援民赶到赵有财身边,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黑虎和张利福,于是大喊一声:“那不是张叔吗?”
今天开春的时候,张援民因为下套子整狍子,跟张利福起过冲突,挨了张利福一巴掌,后来是赵军给说和,两人才化干戈为玉帛。
东北人有了矛盾,打骂后经人说和,这关系反而会更好相处,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张援民这一喊,赵有财和王强都反应过来了,俩人双双奔着那老黄牛跑去。
“起开!”赵有财连踢带踹,也整不开那些见了血腥的狗。而这时,王强从身后拦腰把白龙抱了起来。
可白龙是出了名的口狠,虽然被王强抱起,但狗嘴咬着牛屁股上裂开的皮,始终不肯松口。
现在的赵有财,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完全是按本能行事。
他冲过去,右手揪住白龙后脖子上的皮毛,左手往白龙鼻子上一抽,白龙嚎叫一声,一甩脑袋才松开了口。
狗这一点跟黑熊、獾子很像,它们怕被打鼻子。
看到白龙松口,王强把白龙往旁边一甩,赵有财朝着白龙屁股就是一脚,白龙“呜”的一声,回头刚要咬发现不对。
这时,赵有财又是一脚,白龙蹿高就往回跑。
“滚!滚犊砸!”赵有财顺手捡起张利福扔在地上那根苞米杆子,这根折成两截的苞米杆,被赵有财像使双截棍一样抡向了狗帮。
他这么打,猎狗们还真没感觉到疼,但赵有财连喊带骂的,惊走了大多数的猎狗。
这时张援民赶到了张利福身旁,他把黑虎赶走,弯腰伸手去扶张利福。
“张叔!”张援民呼唤一声,张利福痛哭流涕,把着张援民手臂,哭道:“裤裆……”
张援民:“……”
“滚回去!滚!”赵有财、王强费了好大劲才把大胖从老黄牛身上拽下来。
秋天,山上猎物抓膘,而这大胖家伙一天也不少吃。再加上赵军家伙食好,虽然不可能平常给狗吃肉,但多少能沾点油水。
如今的大胖,一百二十斤都得多,大圆脑袋、大圆屁股,赵有财一脚踢到大胖屁股上,大胖纹丝不动,但听赵有财让自己滚回家,大胖撒腿就往家跑。
赵有财转身一看,咬老黄牛的狗就剩下黄龙了。可当他和王强抱住黄龙时,黑虎蹿上爬犁,又掏老黄牛那血肉翻开的屁股。
这把赵有财气的,在拽下黄龙后,他一脚将其踢跑,然后和王强一起扑向黑虎!
这时候的黑虎和之前一样,还是两条后腿蹬着爬犁,上半身扑在牛屁股上咬。
王强和赵有财没办法,双双蹬上爬犁,王强拦腰搂住黑虎,这家伙最近吃的也快赶上大胖了,王强根本拽不动它。
这狗太恨人了,赵有财左右开弓给了黑虎两个嘴巴,这两巴掌打完了,赵有财感觉自己右手中指、无名指都木了。
再看黑虎,猛地把头往上一甩,冲着左边朝天就叫:“嗷嗷嗷……”
咬了几声,黑虎又往右一甩头,抻着脖子又咬。
“嗷嗷嗷……”
它咬倒是无所谓,但可苦了抱它的王强。随着黑虎往右上方一甩,王强瞬间就站不住了。
一人抱着一狗从爬犁上跌落,给王强摔地脑袋发蒙。而那黑虎翻身就从雪地上起来了,冲着赵有财就叫:“嗷嗷嗷……”
“我艹……”赵有财从爬犁上蹦下,直奔黑虎冲去。
黑虎将头一转,瞬间蹿出三五米远。
赵有财脚步一停,那黑虎回头又叫:“嗷嗷嗷……”
“我特么……”赵有财一跺脚,黑虎转头就跑。
“二哥!”张利福悲痛万分地喊了赵有财一声,此时的他是强忍着不哭。
刚才在张援民面前,张利福都控制不住了,但等到了赵有财这里,张利福是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因为赵有财对他有恩,张利福不想让赵有财为难。
“嗷嗷嗷……”
“嗷嗷嗷……”
一阵阵狗叫声传来,但却渐行渐远。
赵有财那一颗火热的心也渐渐变凉,他站在原地,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皑皑白雪,一声不吭。
“大舌头啊!”这时,王强伸手拉住张利福,小声对他说道:“没事儿哈,这牛……我们赔给你。”
王强此言一出,张利福眼角流下两行清泪,他微微侧头,抬起右手挡住脸,轻轻摇手时小声道:“赔什么赔,我能要我二哥钱吗?”
“兄弟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俩的谈话,赵有财声音沙哑地道:“咱哥俩儿不说赔,这牛……”
说到此处,赵有财一咬牙,道:“算我买的!”
“二哥!”张利福双手握拳往身子左右下甩,道:“我要你钱,那我还是人了吗?”
“行了,张哥!”王强拽住张利福,道:“这牛不用我姐夫掏钱,我买!行了吧?”
“你买也不行……”张利福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王强给按住了。
王强摇头,道:“我王强说话,说到哪儿算哪儿。这个牛,我买啦!今天我们出来是要上山,我兜里没揣钱。张哥你先回家,完了下午我上家去给你送钱!”
“那不用!”张利福推开王强手臂,道:“这牛,我整回去扒完了,拿集上卖肉,钱不就回来了吗?”
“不!不!”王强连连摆手,道:“你上集上卖去,我不还得去买吗?行了,这啥也不用你管了,你就回家吧,连这爬犁都给我们得了。”
牛肉,一块四五毛钱一斤。但人家这出力的老牛,可就不能按牛肉价了!
少说得一千块钱!
“张叔,你回家吧!”这时张援民也拉张利福,张利福还是不肯走,最终赵有财开口道:“六砸!”
张利福在家行六,但自从他逃荒到了东北,少有人这么叫他。
“二哥!”张利福红眼看向赵有财,却见赵有财连连向自己挥手。
张利福低下头,转身走了。
“吭……”此时那没断气的老黄牛看到主人要走,不禁发出一声哀鸣。
王强轻叹一声,摆手示意赵有财、张援民让开,然后举枪给了那老黄牛一个痛快。
“嘭!”
枪声响起,那背身离去的张利福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看那牛头垂下,王强摆手招呼张援民、赵有财,道:“开膛,完了给它装爬犁上!”
“老叔!”张援民诧异地问道:“装爬犁干啥呀?咱有绳子,拴上那牛腿,给它拽回去就得了呗。”
王强闻言嘴角一撇,道:“你不嫌乎磕碜呐?咱几个出来打围,拽个老牛回去了。”
“这……”张援民语塞,但王强说的没错,永安这一片自明末时,就有人在这里打猎。可围熊、围猪、围鹿,甚至赵军他爷还曾参与过围虎,但却从未有过围牛的。
见张援民不说话了,王强指了一下那爬犁,道:“我刚才看他那爬犁上有苫布,咱把牛往爬犁上一整,搁大苫布一盖,咱拉着爬犁回去,谁也不知道上面拉的是啥。”
“啊……”张援民咔吧两下眼睛,心想这确实是个办法,但还有一个疑问,便向王强问道:“老舅,那这爬犁,咱使啥拉呀?”
“我拉!”王强没好气地道:“我拉,行了吧?”
张援民一缩脖子,从后腰拔出侵刀,直奔老黄牛跑去。
王强回头看了赵有财一眼,他刚想说话时,一只喜鹊自上头飞过。
“喳喳喳……”
明天开始,恢复三更。
昨天请假了,到时候也补上。
刚写到赵有财打白龙鼻子,这招现实里也是好使。
如果有疯狗咬人呐,或是狗咬架,兄弟们都可以试这招。
攥拳头,往狗鼻子上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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