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军和赵有财的勾当,赵军真是一无所知。
胡三妹虽然没文化,但绝非一般的农村老太太。即便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胡三妹也没在赵军面前表现出来。
在赵军提出要走时,胡三妹将其送出门,并从仓房里给赵军找了两张最老版的永安林区采伐划区图。
赵军拿着两张图跟胡三妹告别时,隔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唤道:“兄弟,兄弟!”
“呀,四哥。”赵军循声一看,正是刚才帮自己抬野猪的薛中杰。
而且,赵军感觉他找自己应该是有事。
此时不但赵军看出来了,胡三妹也明白,她笑着向薛中杰问道:“四儿,你找小军有事儿啊?”
邻居再好也只是邻居,胡三妹替赵军把话接过来,如果薛中杰提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胡三妹绝对能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帮赵军挡回去。
“啊,大娘。”薛中杰冲胡三妹一笑,道:“我前天上山看着个野猪,寻思告诉我兄弟一声,好让我兄弟上山抓去。”
“啊,这么回事儿啊。”胡三妹笑道:“那你跟你兄弟说吧。”
打猎的事那就简单了,顶多就是给薛中杰弄些肉呗。
“四哥,你搁哪儿看着的猪啊?”胡三妹话音落下,赵军便向薛中杰问起有关野猪的消息。
随着大胖它们离去,现在的赵家狗帮正是需要磨合,应该经历阵仗的时候。
大前天,狗帮上山历经恶战。前天在家休息一天,昨天上山猎熊也是狗到成功。如今士气正盛,正是锻炼猎狗的好时候。
当然了,赵家狗帮头狗多,进山找野猪不成问题。但进山找不如有人提供消息来的准确,到地方就能见仗。
“在105大班下头。”薛中杰道:“105往104来,有个小山坡,就在那甸子边儿上。”
“甸子边儿?”赵军闻言眉头一皱,脱口问道:“大孤个子?”
“啊!”赵军这么一问,反把薛中杰问得一愣,有些诧异地反问赵军:“你咋知道呢?”
赵军微微一笑,道:“这时候猪在甸子边儿,肯定是孤个子。”
说到此处,赵军稍微顿了一下,紧接着便问:“多大猪啊?”
赵军在教李宝玉、解臣打围的时候,总告诉他们说,打围得知山形地势、野兽习性。
上礼拜一是二十四节气之小雪,按理说眼下正是野猪打圈的时候,猪帮应该往高山上走。
即便因为各种情况,有野猪掉队、落单,它也会循着同类的气味往高山融入猪帮。
唯有一种情况,野猪会离群独处,那就是打圈后筋疲力竭的炮卵子。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在没打圈前,炮卵子巴不得自己群里的母野猪多。可等开始打圈,炮卵子一天不如一天。
但野兽的习性、本能会驱使它把群里的母野猪都伺候好,但之后筋疲力竭的炮卵子可能是怕母野猪索取无度,所以它会离群独处。
这时候的炮卵子,一般都会到甸子边休息,而且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来。
平常的时候,孤猪难斗。而眼下正是趁它虚,要它命的时候。
“哎呦我艹!”听赵军一问,薛中杰双臂张开,双手比划道:“我瞅着得有五百来斤,跟特么大门扇子似的。”
“啊……”赵军咔吧两下眼睛,心想果然如此。
野猪打圈,一般在小雪前后。今天距离小雪才过去一周,这炮卵子就离群休息,说明它打圈时间早,说明它孔武有力。
虽然五百斤的野猪在赵军战绩里都排不到前头,但在野猪族群里也称得上是大家伙了。这样的炮卵子,是有实力独自霸占一个猪群的。
“行,四哥,那我知道了。”赵军道:“兄弟要给它磕来,我保证给你送肉来。”
“嗨呀兄弟。”薛中杰没有推辞,而是笑道:“四哥还能信不着你吗?”
薛中杰也就是这点心思,想让赵军把野猪磕下来,然后分些猪肉给他。
前天从山上回来,薛中杰就曾找过蒋明、魏来,但他俩一听那炮卵子五百来斤,他俩没敢答应。
而今天看到赵军,薛中杰就有让赵军去打那野猪的心思。但当时胡三妹说找赵军有事,薛中杰就暂且回家了。
可他到家以后,一直扒着窗户往外看,当瞅见赵军和胡三妹往院外走时,他才出来找的赵军。
就这样,赵军与胡三妹、薛中杰道别,然后上车从永胜屯出来,驱车直入林区,一路来到了解忠的楞场外。
昨天他们来猎熊的时候,赵军说过今天要来检尺。所以当他到楞场时,张援民、解忠、邢三早已在窝棚里等候多时。
“三大爷、解大哥。”赵军跟邢三、解忠打过招呼,又问张援民道:“大哥,你那腿咋样了?”
“没事儿了。”张援民笑道:“皮肉伤,今天就不那么疼了。”
“啊,那还行!”听张援民如此说,赵军不再担心他前天的摔伤,但却担心张援民在这楞场里不老实。
不光李宝玉认为那俩小黑熊是张援民所害,就连赵军听完也是如此认为。
但他安排看守张援民的两个人,邢三和解忠都说张援民挺安分,赵军心里怀疑但又不得不信。
这时,邢三一边引着赵军往窝棚里走,一边问他说:“小子,你咋还背枪了呢?”
“啊,我寻思下午跟你上山看看。”赵军先答了邢三一句,然后又问道:“三大爷,那山头占下来以后?没再跟人叽咯吧?”
“没有!”邢三闻言一笑,伸手推门时转头对赵军说:“你三大爷搁这山里这么多年了,还没谁敢跟我俩赛脸的。”
赵军有此一问,是因为邢三刚占那大皮窝的时候,曾跟秦强父子发生过激烈冲突。
此时邢三把话说的这么硬,赵军相信这老头子说的,但也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邢三道:“三大爷,我问你个事儿呗?”
“问!”进到窝棚里的邢三摆手示意赵军他们上炕,然后对赵军说道:“咋的了?”
说话时,邢三悄悄地向赵军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如果是关于大皮窝子的事,你就别问了。
赵军心领神会,嘴上说道:“我想问问你,咱这林区有谁是放山的呀?”
“放山……”邢三眉毛一跳,不假思索地道:“那就永胜庞瞎子他们呗……”
“三大爷。”邢三刚一开口,就被赵军打断道:“我不是问他们这些成帮的,我是问那些搁山里压窝棚的。”
“压窝棚的?”邢三看着赵军,语气加重地问了一遍。见赵军点头,邢三道:“放山拿棒槌,它不像下套子。这活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哪有几个跑单帮的呀?”
说完这番话,邢三停顿了一下,看向赵军说道:“有个白三指儿,你认识不得?”
“白三指儿?”听邢三提起此人,赵军忽然愣住了。
见赵军如此,旁边的张援民以为他不知道,忙对赵军说:“兄弟,这人不是咱家属区的,是咱家北边跃进那屯子的。”
“啊……”赵军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此时,只听邢三说道:“那老灯搁我原来那地窨子往西七八十里地压窝棚,还开二亩地。完了,他好下炸子崩野猪、崩黑瞎子。”
说着,邢三抬起右手比划道:“他那右手少俩手指头,就是缠炸子崩的么?我听说他不搁哪儿有个埯子,年年都能抬几苗棒槌。”
“他会挖参啊。”解忠在旁随意插了句嘴,就见邢三摇头道:“他会个屁,我听说他就上那埯子里趟,看着红榔头了就拿锹往出撅。”
“那不整白瞎了吗?”张援民道。
“那人财黑。”邢三道:“他要是找参帮,人家分他财,他闹心。这么整,卖多少都是自己的。”
财黑并不是说人心黑,而是说这人在钱财方面比较独,不愿与他人分享。
这种事不能说对错,毕竟是人都有私心。就像邢三口中的白三指,他如果与参帮合作,或许能分到的更多,但也有被参帮甩了的风险。
可刚才邢三乍一提这白三指时,赵军却是想起了一件事。
虽然那白三指不是林场家属区的人,但赵军上辈子就和他认识。
有一次赵军打围经过白三指的窝棚,到白三指窝棚歇个脚的工夫,他带来的猎狗中有个叫小狐狸的,扒着人家窝棚外的树往上爬,然后扒掉了树上挂的两个铝饭盒。
两个铝饭盒落地摔开,在那每个饭盒里,各有两个缠好的牛油炸子。而赵军当时带了五条狗,除了爬树的小狐狸,地上还有四条。
正好一条狗咬一个炸子,等赵军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狐狸还站着了。
可以说,四个炸子灭了赵军的狗帮,这回忆是惨痛的,但这不是赵军此时回忆的关键。
刚才邢三说那白三指用锹挖人参,赵军忽然想起来上辈子时永安林区最轰动的一件事,不是他赵军在外发财、妻离子散啥的,而是白三指曾用尖锹挖出了一棵连体人参。
两苗人参连体而生的情况不是没有,但白三指挖出来的,是四苗人参连体而生。
准确的说是五苗,还有一苗让他挖断了。
如果那五苗连体参完好,就算赵军到罗刹捣腾一辈子棒槌都抵不上。
但白三指那苗参没成财,原因是94年以后,国营商店、药店日渐减少。而且林区多了各种捣腾山货的老客儿,那些老客儿给的价又不低。
白三指找几个老客儿到家看那苗棒槌,三个老客儿给出的价格依次差个三五倍。
这种情况下,白三指贪心大起,捂着人参想买出个天价。
可随着老客儿一个个上门,他家有好人参的消息随之走漏。
一天夜里,有歹人潜入白家,使榔头敲死了白家老少五口人,唯有白三指的孙子白家发命大,虽脑部遭重创,但却没丢性命。趁着歹人们翻箱倒柜的时候,白家发爬出家门大声呼救。
虽然邻居们赶来时,歹人已带着那苗棒槌逃走,但好歹白家发保住一命。
而这白家发不但命大,后来恢复的也不错,伤愈后还跟赵军混了几年。
你看现在的赵军对身边人仗义,上辈子的赵军对人更仗义。关键是他心还软,可怜白家发命不好,一直帮衬着白家发。到后来,白家发娶媳妇的钱,都是赵军给出的。
但让赵军没想到的是,最忘恩负义的正是这白家发。当赵军落魄回村时,最落井下石的也是这厮。
重生以来,赵军还没见过白家发呢,此时邢三一提,许多往事浮现心头。
其实,赵军不想记着这些前世的恩怨。重生这一年多,他也尽量不招惹是非。他亲近前世与他交好的人,而远离前世与自己交恶的人。除非是像张占山、张来宝那样赶着送死的,赵军才会主动出手。
而此刻想起白家发来,赵军不禁在心中感慨,感慨自己绝不随二咕咚,绝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即便上辈子白家发忘恩负义,自己这辈子也决定救他一家老小。
至于怎么救,赵军已经有了主意,只要抢在白三指之前给那苗连体参抬了,白家不就免了灾祸吗?
想到此处,赵军便问邢三说:“三大爷,那白三指现在还搁他窝棚呢么?”
“没有。”邢三摇头道:“早就下山了,他跟老秦头子他们不一样,他开春上来,赶黑瞎子出仓子饿不行了,他拿炸子崩黑瞎子。完了经管他那二亩地,秋天抬完参他就下去了。”
“唉呀!”邢三说完,还不等赵军说话,旁边张援民惊叹一声,道:“这老头子挺有招啊!赶那个黑瞎子出仓子前儿,下炸子个儿保个儿呀……”
说到此处,张援民见赵军向自己看了,忙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赵军白了张援民一眼并没说啥,而是邢三问道:“三大爷,那咱们这儿还有谁是耍单帮抬参的?”
赵军心想那白三指既然下山了,赵有财就不可能是找他买棒槌。
“再没有谁了。”邢三皱眉道:“以前北三班那有俩老头子是新乡过来的,他俩合伙放山,但那早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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