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的更新到此为止, 唐沢裕顺手翻了翻评论区。
对于本堂瑛祐的立场,弹幕里并没有实质性的分析,或许在适合长文讨论的评论区, 还会有注意细节的读者,从现有的画面中发现什么。
然而上述情况只是他打开评论区之前的设想,或许弹幕所说的本堂家人气不高, 并没有任何夸张的部分。
本堂瑛祐已经在剧情里显露出那么大的疑点, 评论区中居然一点水花都无, 点赞数最高的长文,标题的用词奇奇怪怪, 大量唐沢裕看不懂的缩写中夹杂着几个可疑的“口口”……他撇了眼后面的18 提醒,犹豫再三,还是没鼓足勇气点进去。
嗯……纸片人应该和同人保持距离, 就是这样。
在他追完更新的一个小时里, 没擦的头发已经基本上干透了。唐沢裕跳下床, 趿拉着拖鞋,走到房间的矮桌边。
那张写着pulque的便签纸, 还被他攥在手心。唐沢裕将它平摊在桌面上,提笔在一旁补了个直指向它的“kirr”,通过基尔的邮件,才最终确认了关于自己身份的线索。
唐沢裕跪坐沉思片刻,又从pulque拉出了两条线, 一端末尾接hiro, 另一条的末端则是fbi。
首先, 最开始面对诸伏景光的消息, 他的思路其实被引进了一个误区。
救济失败, 与本人死亡。事实上, 两者间是不能划等号的。
那么“救济”的含义,究竟该如何定义。
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算救济成功?
保住本人的命吗?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所谓“救济”的范围,是否还包括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的,其自由意志所决定的信念本身呢?
如果他背叛了曾经的自我,彻底沉入黑暗,算不算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此一来,对于原本的“诸伏景光”而言,是不是也等同于“救济失败”?
唐沢裕转着笔尖,毫无缘由地笃定想:一定是算的。
他们出身于五湖四海,最终却相聚于同一片樱花下,无论最初来到来到的理由是多么五花八门,心中却毋庸置疑,怀揣着对五瓣樱花最纯洁的信仰。
即便是后来卧底组织、半身行走与黑暗之中的zero,在他的心目中,也一直自居为整个国家的“恋人”——这种对正义的执着和坚守,才是自始至终凝聚着他们的,最根本的原因和力量。
自己的立场究竟偏红还是偏黑,唐沢裕难下定论。
可他却如此笃定着这五个人的立场,如果黑与白混沌不辨,那么他们所代表的,就一定是光明本身。
hiro的名字后面,再一次延伸出两个箭头。
第一个指向的疑问是:为什么他还在组织里。
从基尔的信件里看,苏格兰能够与琴酒产生冲突,说明他依然保有清明的思维能力。
唐沢裕和他的实质接触,只是车窗的惊鸿一瞥,那双上挑的蓝色猫眼里,却分明写着:离开。
不要过来。
——诸伏景光还认识我,说明他的情况也不是像我一样的失忆。而无法脱离组织的原因,目前大致有二:
迫于亲人的威胁,和药物的依赖控制。
家人的话,唐沢裕记得他的哥哥,诸伏高明是长野县县警,或许他会注意到一些其他的线索。
而对于药物依赖,唐沢裕打算改天问问灰原哀的意见。
第一条箭头末端分叉,最终指向了两个名字:诸伏高明和灰原哀。
hiro所跟的第二条箭头,则指向他过去的经历。
苏格兰身份暴露,为防止信息泄露,危及家人和同在组织卧底的zero,最终选择开枪自杀。原版的剧情,在重置的世界里究竟有没有发生?
当时在场的还有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波本的出场遥遥无期,想解开这个谜团的话,恐怕还得从赤井秀一的这头下手。
……说到赤井秀一。
hiro之后的第二个箭头,正好与一旁的fbi相连,唐沢裕皱眉想:
这个人的特殊性,在于他不是孤军奋战的独立个体。赤井秀一背后,还有另一个庞大的、来自别国的暴力机构。
今晚在电梯里他提到的初遇,当时的自己思索再三,给出的是一个介于“疑惑”和“肯定”之间的答复。
赤井秀一没有惊讶,也就是说,从他的视角来看,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两年前莱伊身份暴露,叛逃组织。这是个时间的分水岭,我原来是在之前认识的他吗?
……不对。
白光均匀明亮地淌满房间,唐沢裕跪坐在矮桌前,执笔的右手却忽地一紧:这是另一个误区!
自己认识的是莱伊还是赤井秀一,这点真的值得纠结吗?
真正的问题该反过来表述:赤井秀一当初认识的,究竟是唐沢裕,还是pulque!
灯光稳定而安静,水滴落地可闻。
笔尖与纸张摩擦,拉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fbi的名词之后,最终写下了两条对应。
唐沢裕认识莱伊;
莱伊认识的,却是pulque。
这样的猜想衍生出一个推论:作为pulque,唐沢裕使用的并不是自己的真容。
赤井秀一之所以在电梯里那样问,很可能是他已经对此产生了怀疑,话里的时点,应该是“唐沢裕”这个身份,第一次见到赤井秀一的情境才对。
自己的应对,反而在他“唐沢裕=pulque”的猜想上增添了新的证据。
唐沢裕把笔一扔。
去你的fbi!
想通了电梯之中的关窍,唐沢裕一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把某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揍一顿。
所幸只要没抓到证据,赤井秀一的怀疑,就永远也无法落到实处。唐沢裕心里的警戒程度立刻拉到了最高,兀自气着,反而气出了一个哈欠。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了10,是该休息的时间了。
唐沢裕锤了锤腿,从矮桌前站起来,首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分析完目前的所有疑点,未来的行动终于有了方向,虽然真相依旧被迷雾笼罩,但至少心中有了点望见路标的安定感。
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声音在门外凑近问:“先生,请问需要客房服务吗?”
唐沢裕刚从桌前起身,听到问话,顺口说了一句:“啊,不用,谢谢。”
“打扰了,祝您周末愉快。”
宾馆的隔音并不合格,一墙之隔的走廊上,小推车的滚轮轱辘辘驶向尽头。
随着眼前的画面,推论的逻辑链映入脑海,唐沢裕最后扫了一遍纸面,随后他毫不犹豫,撕碎了刚刚写好的便签。
这时他已经困得有点迷糊了,到点的生物钟开始生效,有那么一瞬间,差点顺口答应了服务生进来收拾。
窗外漆黑而昏暗,窗框边的墙壁,却被灯光照的雪白。黑与白对比之下,独处的私密房间,如同一个安全的暗示。
白墙上照着光源的晕影,圆形的边缘不断扩散,覆盖住整个视野,渐渐由纯白变得黯淡……
唐沢裕倏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的下巴已经埋进颈窝,差一点就要睡着了!
刚刚的他几乎短暂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手上还机械地重复着撕纸的动作,指间的纸片已经被撕成长度不足两毫米的碎屑,其余的大块却散落在地。
唐沢裕对着自己制造的狼藉沉默片刻,只得认命地蹲下去,将纸屑拢成一堆。
惊醒他的,正是刚刚经过的小推车,门外的服务生走到尽头,去而复返。
在唐沢裕将纸屑一起丢进垃圾桶时,混沌的脑海中突然一惊:等等,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再怎么敬业的服务生,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敲响顾客的门!
门外经过的人是谁?
意识到这点以后,唐沢裕立刻注意到了自己不正常的嗜睡。
这种困倦,除非熬过了三天三夜,否则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房间里可能弥散着某种麻醉性气体,但浓度不高,这并不是威胁的根本来源。
小推车的滚轮,已经是第三次从自己的门前经过了。
唐沢裕悄无声息地踢走了拖鞋。
大理石地板冰凉寒冷,光脚与地面相触的一刹那,唐沢裕被冻的一个激灵,瞌睡立刻就醒了。
他小小倒抽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近玄关,接近门口的衣柜时,顺手从里面抽了一根替换晾衣杆用的铁棍。
小推车的确远去不假,可操控着小推车的人,却未必已经从门口离开,更大的可能,是他正单耳贴在门上,判断着自己有没有睡着。
唐沢裕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无声又飞快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薄薄的门板后面,呼吸声忽轻忽重。
外面的人果然守在原地。
对狙击手身份的推理,说不定真是他误导了柯南。
因为柯南是追踪本堂瑛祐才来的酒吧,随后遭遇伏击,两人便下意识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但会不会存在这种可能,柯南跟踪和出门遇袭,这本来其实是两件事情,只是同时巧合地发生在了同一个地点而已。
狙击的目标和柯南、乃至毛利侦探事务所,并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从一开始,对方瞄准的其实是他——
唐沢裕。
呼吸声之粗重混乱,就算不用贴上门,也能清晰听见。
这人真的是专业的吗?
唐沢裕略一皱眉,心中浮现起另一个猜想,就在这时,手机一震,电话被接通了。
唐沢裕与对方仅相隔一个门板,绝对距离不到三十公分。即使他竭力保持冷静,心跳仍然在逐渐加速。
没等对面的人开口,唐沢裕便抢先道:“喂班长,怎么突然有兴趣打电话了?”
他的音量并不高,在隔着门板的失真下,门外的人只会听到他还在卧室中央。
伊达航还没接声,唐沢裕已经自顾自说出了下一句:“嗯?你说嫂子?”
呼吸声骤然一停,模糊的男声粗鲁地骂了一句。
唐沢裕无声微笑起来,他慢慢提高音量,做出正靠近门口的样子:“嫂子那种性格,怎么会突然和你吵架?不是,班长,大半夜的,你和她低头认个错不就完了吗,又是从哪里来的大男子气概……你怎么还出门了?”
他话音一顿,门口窸窸窣窣,外面的人似乎在收拾着什么东西。
最后唐沢裕道:“我在酒店,你现在先过来吧。”
安静的走廊上迟迟没传来新的动静,唐沢裕慢慢地放下手机,极耐心地等待着:他的选择,是放手一搏,还是暂时撤退?
就在这时,眼前的系统页面却突然跳了出来,唐沢裕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漫画弹出了最新一页。
不知道三次元现在是什么时候,弹幕飞快地铺满画面,其中有两条,短短几分钟内,点赞数飙升至榜首。
第一条是:
【是伊达航!原来班长没死吗?!】
另一条紧随其后:
【可唐沢裕又怎么会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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