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进念完了大一的下学期, 暑假准备和同学上瑞士避暑。
瑞士沈岁进一年基本上去两次。寒假去滑雪,暑假去消暑。
每年暑假, 沈岁进都会去wengen一家叫regina的小旅馆,住上一星期左右。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旅馆的主人,在前台养了一只长得很像路卡的可卡犬。
路卡是妈妈生前最爱的狗,在沈岁进回国前夕走丢了。
前几年,沈岁进去瑞士旅游,在下榻的酒店, 偶然间发现了这只神似路卡的小狗。曾经动过心思,想把它买下来带回国, 可惜主人不肯割爱。所以后来就变成了, 沈岁进每年都要定时去那家小旅馆住上几天,主要目的就是探望这只狗。
期末考才考完一周, 别的同学还得等半个月左右,才能收到邮寄的成绩单,而作为京大教师子弟的沈岁进, 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这学期自己的成绩和年级排名。
沈海森已经在电话里通知了徐慧兰,闺女这学期特别给他们挣脸, 考了新闻系的年级前三。照这势头下去,保研名额, 非自家姑娘莫属。
徐慧兰心情大好, 高兴极了,撂了沈海森的电话, 就马上拨响了家里的座机号码。
接起电话的是梅姐。
去年在响应领导干部年轻化的号召下, 徐慧兰升了出版处的正处, 成为出版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 职级高了一级,但工作量却不止翻了一番。
工作上的业务和大大小小的会实在太多,加上一个月最起码有十个工作日在外出差,徐慧兰就打电话给大姑姐沈海萍,让沈海萍把梅姐请回了家里,照料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
梅姐接起电话:“噢,小进呀?在二楼琴房临阵磨枪练琴呢。后天她朋友有个小型个人音乐会,请她去当钢琴双人奏的副手。是吗?期末考成绩我去和她说,先生也真是,太太你工作这么忙,他怎么把电话打你那去。噢噢,一会儿农场送生态老鸭来呀?好好,晚上我多烧两个菜,等你和先生回来吃。”
挂了电话,梅姐仰起脖子,就在楼梯口喊沈岁进:“小进、小进,你徐阿姨来电话,晚上她和你爸回来吃,庆祝你这学期期末考总成绩年级第二!”
沈岁进正好停下手上的弹奏,在调整节拍器,听见楼下梅姐的吆喝,“噢”了一声算是回应。
怎么才第二呢?第一是谁啊?可能是新闻采访那门专业课自己没考好吧,那天正赶上小感冒发烧的第一天。
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琴房有窗的那面墙没做隔音,吵得沈岁进更加不满意自己练的曲子了。幸亏下星期就要去瑞士度假了,不然在这个暑假,要听一整个夏天的空调外机嗡响,沈岁进觉得自己会得神经衰弱。
“小进、小进,你下来一下。”梅姐的声音又从楼下传来。
“什么事儿呀?”沈岁进撂下手里的节拍器,起身往楼下走。
一打开琴房的门,里外冷热交加,让沈岁进觉得整个身体的皮肤表面,起了凝结作用,挂上了一层薄雾一样,黏黏糊糊。
沈岁进的真丝裙摆到了夏天,开始真正神采飞扬。不过眼下正午的太阳太毒,任凭这裙子再怎么翩跹起舞,摆起的弧度,多少有点狼狈的意味在里头。
今年夏天,才真正入伏不久,怎么就这么热呢?
院子里的杏树,已经烂了一地熟透的黄杏。梅姐只拾掇掉一半的烂杏,她说留一半在地里沃沃土,来年这杏树才能结果结的更好。
沈岁进还没下到一楼,就闻到了楼下传来的阵阵烂熟杏子味儿,这气味让她觉得甜腻得慌,又混杂着一股烂果子的酒精味,别提多让人堵得慌了。
沈岁进缓步下楼,看见正门口强烈的日光里,站着一个被阳光暴晒的身影。
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脚边停着一只老式牛皮行李箱,里面铁定塞爆了衣服,看起来就沉甸甸的。身形长瘦,穿着一条不透气的假真丝裙,大约是材质太不透气了,把姑娘捂出了满头满脸的汗。还有那高原苹果似的的双颊,在蒸腾的暑气里,居然叫人看出了一盘沸水里煮开的红虾子感觉。
梅姨说:“她说她找人。”
沈岁进问:“你找哪位啊?”
小姑娘说:“我找我妈。”
沈岁进打量着她:“这里是锦澜院2巷13号,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小姑娘晃了晃手里的纸条,照着上面的字,念了一遍,语气坚定:“锦澜院2巷13号,没错儿,就是这里。”
沈岁进疑惑的问道:“你妈哪位啊?”
小姑娘目光坚毅:“徐慧兰,徐女士。”
沈岁进险些一个趔趄,从最后一阶楼梯上跌了下来。
她说什么——?她找徐慧兰,徐慧兰是她妈!?
沈岁进的头皮骤然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顷刻间觉得家里这是要出大事了。
徐慧兰才三十五岁,眼前这姑娘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少说十七八。往前推算的话……这孩子应该是徐慧兰在和她一样的年纪生下的。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离谱剧情。好好的,徐阿姨怎么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梅姐冷着一张脸,睥睨着眼前这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冷静的考究了一会,觉得这丫头的五官,没有一丝一毫和徐慧兰有相像之处,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徐慧兰肚子里生出来的。
不过徐慧兰嫁给沈海森这么些年,至今没有生养,这让梅姐也心存疑惑,难道说……真是徐慧兰少不更事,年轻的时候留下一笔糊涂账,才导致的不生养?
梅姐顾虑了下,还是先把人请进屋,不过语气冷冷的:“你先进屋吧,外面太阳毒,要中暑的。”
梅姐抬了她的行李,小姑娘不好意思极了,那股子热情劲儿都快把梅姐给弄晕了。
“阿姨,您放着,我自己来就好。我多大人了,用不着您抬!”
看着她不客气的把牛皮箱拎进屋,梅姐又恍惚的觉得,那股热情劲儿里透着一股鸠占鹊巢的味道。
咋这么自来熟呢?
梅姐去鞋柜里给她拣了一双客人用的拖鞋,让她把脚上的脏鞋子换下来,别踩脏了家里的全屋地毯。
小姑娘确实不怕生,换上拖鞋就在屋里溜达,丝毫不畏惧沈岁进正目光严峻的端详她。
梅姐嫌她不安分,用命令的口气说:“你先去沙发上坐着吧,我去给我们太太打个电话。”
打电话前,不放心,又跟她确认了一次:“你说徐慧兰是你什么人?”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仰起天真无邪的笑脸,肯定无误地说:“我妈。”
沈岁进和梅姐互相对望了一眼,沈岁进点点头,示意梅姐可以打这个电话。
梅姐拨通电话后,是徐慧兰的下属接的,说徐慧兰开会去了,让梅姐半小时后再打过来。
梅姐一边挂电话,一边忍不住叫停小姑娘翻看沙发垫的动作:“沙发垫别弄乱了。”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她呢。跟只猴子似的,连坐下来都没个消停的片刻。她进屋没洗手,早上才洗了晒干的沙发垫,别叫她的手给弄脏了。
梅姐有洁癖,就连沈海森进门不先洗手,梅姐都敢上前呛声,更遑论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的。
梅姐盯着她去公共卫生间洗完手,特地叮嘱她多打两遍肥皂。等梅姐领人从洗手间出来,沈岁进已经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北冰洋出来,开好盖,摆在茶几上。
两腿交叠勾着,人松松懒懒的陷进单人沙发里,沈岁进指了指茶几上的冰汽水,说:“喝口水吧。你叫什么名字?”
“陆之瑶。”女生说。
姓陆啊?沈岁进在脑海里搜寻,徐阿姨似乎没什么姓陆的朋友吧?
女生两只墨黑的眼,同样打量着沈岁进:“你叫什么名字,是这家的什么人?”
梅姐都震惊了,这丫头片子胆儿可真大,还问沈岁进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呢!人家是这家里正正经经的女主人,就连徐慧兰都没沈岁进在这个家有分量。
不过梅姐和徐慧兰处的不错,梅姐这会儿心里很是煎熬,徐慧兰前上个月才刚给她提了工资,可这会出了这件大事,不及时汇报给沈海萍,似乎又说不过去。
“我叫沈岁进,是这家的女儿。你说的徐慧兰,是我的后妈。”
“噢,她和你爸结婚了呀。还以为她这辈子不结婚了呢。”
沈岁进盯着她一口气喝了整半瓶的汽水,她居然一点儿也不见生,径直在这片陌生的领地,舒坦的从喉咙里震出一个响嗝。
那声剧烈的响嗝,像是平地一声雷,把正在茶水间涮洗茶杯的梅姐,都惊得探出了半个脑袋。
梅姐怪异的觑了沙发上那个天真烂漫样子的姑娘,心底却觉得这样的行为不优雅极了,甚至一度以为,下一秒那姑娘还会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就地放出一个响屁来。
哪有姑娘家这么不收敛举止言行的呢?
陆之瑶望着沈岁进说:“我刚刚还没进门,就听见钢琴声了,是你在弹吧?”
沈岁进点点头。
“我在老家学过电子琴,可惜小县城没什么正规的钢琴培训学校,不然我也能弹到你这样的水平。”
梅姐正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动静呢,听了这话,是真觉得这姑娘大约脑袋里缺根筋。说话不经过大脑似的,讲的都是些阴阳怪气的话。
沈岁进微微露出个不咸不淡的笑容:“你说你是徐阿姨的女儿,你爸爸呢?”
陆之瑶满不在乎的说:“我小学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他再婚了吧,听说过得还不错,不过我妈坚决不让我和他沾上半毛钱关系。我有七八年没见了过他了吧。本来这回我被京大录取上了,他想领我回他老家遛一遛,我舅舅骂了他一通,说他想得美。我读书的时候没见他出现过,考上大学了,倒是想把我认回去。”
沈岁进觉得她口中的舅舅一定很宠她,这姑娘性格被宠得大大咧咧,有着一颗不知天高地厚的虎胆儿。
沈岁进问:“你来找徐阿姨,徐阿姨知道吗?”
徐慧兰明显不知道吧,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这么大的闺女突然上门造访。这闺女空降的威力,不说有原子弹那效果,但也赶得上家里高压锅爆炸,弄得四处一片狼藉。
沈岁进这么问,是想探探她上门的用意。
“她不知道,是我问了她的一个朋友,知道了她的地址,找上门来的。很多年前,她说过,如果将来我到北京上大学,就来找她。”
“噢……”沈岁进迟缓的点了点头。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梅姐从茶水间里出来,湿漉漉的手擦了一把围裙,接起了电话。
“喂?噢,是太太啊。”梅姐的视线调转到了陆之瑶的脸上,她看着陆之瑶,若有所思的说:“有件事儿,我觉得您亲自接听比较好。家里来了个小姑娘,说是要找您。”
陆之瑶闻言,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兴奋的跑去楼梯转角的电话边上,用眼神使劲给梅姐使眼色,示意梅姐让她自己来接电话。
梅姐皱着眉,不大高兴的样子,把电话听筒递给了她,还特地朝沈岁进递了个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太没有规矩了这姑娘,梅姐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过于活泛的孩子,显得缺失教养。
陆之瑶接起电话,眉飞色舞,兴奋劲儿都快溢出听筒了:“喂?干妈,我是瑶瑶,你还记得我吗?我来北京上大学了!”
梅姐和沈岁进差点被“干妈”两个字给怄倒。
刚进门时候,陆之瑶嘴里“我妈”、“我妈”的叫,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让人还真以为徐慧兰有什么私生女。闹的梅姐和沈岁进两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其实原来是个乌龙,徐慧兰只是这姑娘的干妈。
梅姐的心脏病都快被这孩子给唬出来了,整个人闹挺的像是回到了更年期。沈家优渥从容的日常生活,已经让梅姐很久没感受到暴躁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了。
电话里徐慧兰像是很快就想起了这位干闺女,赶忙让梅姐去听电话。
梅姐捂着尚未平静下来,仍是突突的心脏,上阵接电话。
徐慧兰在电话里说:“这孩子是从兴州来的。就是以前和咱们在老平房住一个院儿的段大姐的老家,梅姐,你先拾掇出来一间客房给这孩子住,回头我领她上外面租房。她是一个人来北京的吧?她妈妈过世好几年了,这孩子不容易。对了,晚上饭后甜点做酒酿桂花圆子,瑶瑶小时候最喜欢吃酒酿桂花圆子。”
梅姐挂了电话,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平时见徐慧兰也是这么仔细的对待沈岁进,梅姐心里是舒畅得不得了,可一旦目睹徐慧兰把这份认真劲儿,用到了别人家的孩子身上,梅姐心里就觉得冷落。
梅姐把这股失落,解释为徐慧兰终究不是沈岁进的亲妈。同样家里来客,如果是沈岁进的亲妈这么热情的招待客人,那么梅姐一点儿醋都不会吃,甚至还会觉得家里的主人好客、大方。徐慧兰没有错,错的是自己那一颗偏歪了的心眼。后妈是原罪,后妈做的再好,总是让人不由自主鸡蛋里面挑骨头。
梅姐自动带入了一种见不得沈岁进吃亏的视角,半分委屈是都不愿意沈岁进受。
“小陆,我们太太让你先在这住一晚,客房是现有的,一会儿你拎着行李和我上楼。客房那层没有卫生间,你要洗漱的话就上一楼的公共卫生间来。”
梅姐隐隐约约闻到了这姑娘身上的馊臭味儿。想起来徐慧兰说的,她是一个人从兴州来的,以前沈家在老平房住的时候,隔壁的段汁桃也回过兴州老家,听她说兴州发往北京的火车,路上得三四天。
这么热的天,三四天在火车上不洗澡,人不馊了才怪。
梅姐说:“一会儿我给你拿一块新肥皂,你先把澡和头发洗了。客房里有空调你会用吗?制冷得一会儿,你这会上去就把空调开开,等你洗完澡,屋子就凉快了。”
陆之瑶点头说:“我舅舅家刚上个月刚装了空调,给我房间也装了一台。”
沈岁进觉得自己第六感果然不错,陆之瑶的舅舅是真疼她这个外甥女,就是这家属院里,装上空调的人家,也不到半数。陆之瑶的舅舅还舍得给她的房间装上一台空调,要知道陆之瑶上了大学,可就长年累月不在家里住了。
陆之瑶身上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不是平白无故生出来的,一定是有人疼有人宠,才养出来这样的性格。
梅姐刚领陆之瑶上楼去客房,院子的铁门外就传来小货车熄火的声音。
沈岁进一看是远郊生态农场的货车,就喊梅姐:“梅姨,家里今天是不是订了菜啊?”
梅姐在楼上往楼下喊:“你让小刘先把菜卸到门口,一会我下楼给他签字。”
等梅姐下楼清点好这批菜,陆之瑶也捧着干净的衣服,下楼准备洗澡。
她一看梅姐手里拎着一只土鸭,叫道:“杀鸭子我在行,我帮忙吧?”
一点儿也不见外,把要换的衣服往沙发上一丢,就和梅姐抢手上的被困住双脚的呆鸭。
梅姐都用那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陆之瑶了,陆之瑶依旧热情洋溢,要帮着宰鸭子。
“我舅妈在菜市场有一个家禽摊位,我有空的时候就帮我舅妈杀鸡杀鸭杀鸽子。有时候客人不在摊位上买,自己带了不敢宰的鸡鸭上摊位来,我就收他们两块钱一只宰杀费。”言语间,已经利索的观察起从梅姐手中抢过的土鸭,认真观摩并思考过会儿该从鸭脖子的哪个地方落刀。
沈岁进被这一幕看的一愣一愣的。别说杀鸭子,就是让她吃炖熟的鸭爪鸭内脏,她都觉得心理承受能力有限。陆之瑶也太能干了吧?
沈岁进问:“你舅妈的摊口忙吗?你一天最多杀过几只家禽啊?”
陆之瑶微微眯起眼,似乎真的在认真回忆:“最忙的应该就是逢年过节了。白露节气我们那要吃炖鸭子,光那一天,我就能杀个三四十只土鸭。我舅妈卖的鸭子和别的摊口不一样,她的鸭子是从乡下农家收过来的,价钱比别人的一斤要贵十块,虽然卖的贵,可就数我舅妈的摊口生意最红火。”
沈岁进咋舌说:“三四十只?还替客人拔毛吗?”拔家禽的毛,可不是容易的活儿。沈岁进但凡吃到点儿剃不干净的毛囊,那盘鸡鸭,就绝对不会再吃第二口。
陆之瑶昂起下巴,露出骄傲:“当然!有要鸭血的,我还会把鸭血沥起来,让他们打包带回去。”
梅姐信奉君子远庖厨那套,催促两个小姑娘别对着一只鸭做学究:“小进,你继续上楼练琴。小陆,你先去把澡洗了。这么热的天,鸭子我等太阳照偏了再杀。拔毛要好一会儿呢,厨房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
沈岁进也觉得让客人在厨房打下手不合适:“小陆,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休息一下,等晚上徐阿姨回来,你再好好和她叙旧。”
陆之瑶:“干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我给她带了老家的糯米,兴州的大米好,可她最爱吃的还是兴州的糯米。”
梅姐怪道:难怪那只皮箱子那么沉呢,原来里头还装着米。
刚好徐慧兰吩咐晚上要做酒酿桂花圆子,梅姐说:“往常我们太太下了班六点半左右到家,不过她今天吩咐了回来吃,应该能早点。小陆,一会你把糯米交给我,晚上家里做甜汤用得上。”
等陆之瑶洗完澡出来,梅姐正好拣完了她带来的那一小袋糯米。
真像她说的那样,兴州的糯米,确实是好米。
梅姐做活向来仔细,平时家里煮饭的米每顿都要仔仔细细地筛过,防止里面掺了碎石子儿或者黢黑的坏米。可这一整袋挑下来,陆之瑶带来的糯米,梅姐只挑出了不超过十粒坏米,并且里头一颗沙子大小的石子儿都没有。
梅姐蹲在地上,看着低头弯身用毛巾大力揉搓湿发的陆之瑶,一下子心肝儿又沸腾起来了。
叫道:“哎哟喂,傻姑娘!谁这么搓老泥似的搓头发啊?毛鳞片都给你搓受损了,那头发能好吗?你擦头发,得轻轻的印上去,不挪动毛巾位置,就这么双手捏紧的攥干,这样才不损害发质。你瞧瞧我们小进头发多好啊?她就从来不这么粗鲁的对待头发,一会我给你找点发油,你把发油上到发梢上面去啊?”
陆之瑶仰起了一张倒擦头发时憋红的脸,茫然的“啊?”了一声。
梅姐看不过眼,觉得她带的米好,刚把她看顺眼一点呢,她又露出了她那点儿乡下带来的糙相。
沈岁进从楼上练完琴下来,看着梅姐捂心口的烦躁样子,就知道梅姐那精致的强迫症又犯了,笑着说:“梅姨,小陆刚来,你就想给她来个大改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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