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走后, 宇文卉倒是又在周府待了半日。
当然,她并未忘记正事,与若兰玩够之后, 待晚间回到宫中,便立时将白日玩投壶时发生的事禀报给了母后听。
“母后不知那姚家女有多坏!她趁若兰要投箭之际悄悄绕到近前, 还特意将箭藏在袖中,当时儿臣就在若兰身边,她不是要害若兰就是要害儿臣, 极有可能儿臣今日是要瘸着回来的, 更有甚者, 没准还会跌到那铜壶上磕破相呢!”
闻言, 郭皇后也十分生气, 立时招了女官吩咐道,“姚家教女无方,罚其抄写女训女则百遍,掌嘴三十。这样的女子,决不能进宇文家的门。”
女官应是,立时出了宫门,去到那姚家行令。
郭皇后叫闺女先去歇着, 又传了嫡子宇文晟到跟前,道,“本宫瞧着, 那工部尚书的孙女徐若菱不错, 待明日便去禀报你父皇, 将其定为你的正妃。”
宇文晟闻言却是一顿, “可是……”
然话未说完,却被郭皇后打断道, “本宫晓得你想说什么。本宫原本想着那周家若兰不错,可那日看来,离本宫的预期还差的远,性情有些莽撞急躁,并非正妻佳选。”
话音落下,宇文晟还是有些不甘,正想再说什么,却听母后又道,“最要紧的事,你今日行止尤其莽撞,阿卉也就罢了,你堂堂皇子去是什么意思?他周家何时轮到叫你堂堂皇子贺寿了吗?”
宇文晟一愣,又听母后道,“别以为旁人看不出你的意图,你父皇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一旦对你生了猜忌嫌隙,即便你是本宫的嫡子,也保不住你。”
——不错,母后的嫡子并非他一人,还有老五。
老五那小子,可是惯会讨父皇母后喜欢的……
暗暗咬了咬牙,他只好道,“是。儿臣全凭母后吩咐。”
没过几日,宫中传来消息,道是帝后为二皇子及长平公主分别定下了亲事。
宇文卉的夫婿,正是新科状元贺成荫。
而二皇子宇文晟的正妃,则定为了工部尚书之孙女徐若菱。
尘埃落定,周夫人颇有些遗憾,不禁愤愤道,“我们若兰差在哪儿了,偏生那日碰见那个姚家女子,连带着叫若兰失了这大好的机会,早知道就不请那姚家人来了!”
——徐若菱便是上辈子为宇文晟生下长公主宇文嫣的人,人品不算坏,只是身体不好。生下宇文嫣的第三年便没了。
如今她与姚慧琴都不会再入宫,如此一来,将来惠妃生下的阿澜,就会是皇长子了。
——虽然宇文晟上辈子并不算明君,但要知道,其他几个皇子人品更不怎么样,且最重要的是,只有他坐上帝位,将来才能叫阿澜继任江山。
重活一回,她断不会再牺牲自己的幸福,但也要尽所能叫百姓过得安稳。
不过,眼下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她也该办她自己的事了。
此时母亲话音落下,她看向父亲道,“现在要紧的是,二皇子那日还亲自来过我们府上,必定是有意要与爹交好的,爹是怎么打算的呢?”
却见周将军捋须道,“陛下如今龙体康泰,倘若为父贸然行动,料想会引起君王猜忌。”
周若兰点头道,“爹所言有理,但,陛下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我们还是该为自己着想的。”
话音落下,终于回过味儿来的周夫人也吓了一跳,忙道,“对啊,今次我们莫不是惹到二皇子了?他可毕竟是皇后的嫡子啊。”
周若兰跟着娘的话,又道,“此为其一,如今二皇子的婚事虽已定,但还有三皇子,若是他也想找爹……”
不错,今早上朝之时二皇子对他有些冷淡,那三皇子却主动找他说话来着……
虽则陛下一直未立储君,但二皇子确实最为名正言顺的。
他虽未一心要与二皇子攀亲,但也并不想被二皇子敌视。
他不过一介武将,如何敢扯进皇子之争?
没等他开口,却听闺女若兰道,“爹一定明白,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给女儿定门亲事。”
周夫人却叹气道,“到底是终身大事,怎么能着急忙慌的乱找?”
虽说近年来示好的也有不少,但她一心想着那皇家,从前根本没有仔细瞧过。
如今这匆忙之下,要给闺女选谁?
她的闺女却娇羞一笑道,“女儿心间倒是有一个人。”
“谁?”
周夫人立时道,
周若兰又含羞道,“新科探花祁树广,女儿觉得他人品甚好。”
这话一出,周夫人立时不甚满意道,“那年轻人长得虽说还可以,可家里又不是京城的,也没什么势力……”
周若兰给母亲提醒道,“这般情景之下,女儿嫁的越低才越能保周家平安。”
周将军颔了颔首。
忽然又抬头看向闺女道,“你怕不是早就看中了那小子?”
却见闺女莞尔一笑,道,“爹最英明。”
周夫人瞥她一眼,叹气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家家境不好,你将来怕不是要吃苦,可受得了吗?”
周若兰又是莞尔一笑,“我不怕。”
是啊,上辈子她倒是享尽了荣华,又得到了什么?
最好的日子,还不是与他在山间相守的清净岁月?
周夫人并不知女儿心间所想,只当她被情爱冲坏了脑子,又道,“到时可别后悔才是。”
~~
若兰当然不会后悔。
不过接下来,周夫人倒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那祁家小伙子是个寒门,在京城连处宅子都没有,还打算要替女儿买处宅子得,却没想到,祁树广年纪轻轻的,竟然早早攒下了一笔银子,趁今次进京赶考之际,在京城置办了住处。
虽说比不得将军府大,却也五脏俱全,且还有翰林学士带着他前来提亲,面子还挺不算小的。
当然,最要紧的是,闺女和当爹的也都满意,为了大局着想,周夫人也只好答应了。
不过,门第小也有门第小的好处,周夫人心想,至少女儿能做主,不受公婆欺负。
至此,女儿的婚事尘埃落定,周夫人操心的便只剩下儿子了。
说来,经过近来姐姐的一顿马鞭子抽,周玉成倒也像样了不少,周夫人又心想,这准女婿学问好,有他在旁督导,儿子没准能更好些。
所以这样算下来,闺女的这门婚事也还可以的。
临上车前,小太子突然回首对若兰道,“师母……”
小太子十分爱吃师母烤的点心,尤其是芋头酥及栗子饼。
上辈子,要感谢她的孩子们在她的后半生成全了她。
~~
什么……
若兰一怔,忙应是,“殿下有何吩咐?”
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端详了许久,他终于唤了声,“娘子。”
而经历过登基之时的混乱,宇文晟也明白祁周两家,都是他的忠臣。
只是没过多久,徐皇后便薨逝。
话音落下,他已经握起她的手,笑道,“有劳娘子陪我再走一回。”
……
若兰忙颔首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殿下不嫌弃,臣妇可以随时给您做点心。”
犹记得那时临别之际,她曾感叹,愿上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叫她能光明正大的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也有人道,别看着探花郎现在官职不高,但日日侍奉在君王近前,只要有真才实学,是很容易得天子赏识的,人家新郎官前途无量着呢!
将热闹的宾客们暂时隔绝在外,关上房门,新郎官祁树广撩起了那红红的的盖头。
又过了两年,高祖皇帝驾崩,祁树广已经升任翰林学士,负责起草遗诏。
说起来,两个孩子其实都很像她,所以时常叫她觉得,就仿佛失去的那个宝贝又回来了一样。
若兰看在眼中,不禁感慨,这孩子还是如上辈子一样。
恰逢惠妃何氏诞下皇长子宇文澜,在祁树广等大臣们的拥立下,宇文晟便将何氏立为了继后,将长子宇文澜立为了太子。
祁家夫妻惊讶之下,赶忙好生招待。
且就算能听见,周若兰也丝毫不在意。
桂花飘香中,护国将军府嫁女了。
有人感叹,这将军府的姑娘,好歹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贵女,怎的下嫁了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侍讲?
她只知道,那喜轿前骑着马引着她的,是她挂念了两辈子的人。
小太子点了点头,又笑道,“孤吃不得羊乳,请师母记得,千万不要放。”
说着便登上回宫的马车,走了。
这一日,恰逢太傅休沐,六岁的小太子苦于难题无解,一时兴起,跑去了太傅家。
若兰愣了楞。
而在祁树广的悉心教导下,小太子也渐渐长大了。
他的马蹄声声,领着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是上辈子,二人曾彼此牵挂的每一日。
祁树广则努力当好差事,凭借着自身的才学与上辈子的经验,逐渐获得君王的赏识与信任,成了御前红人。
若真如此,便更好了。
周若兰尽心操持着家业,将门庭经营的红红火火。
她也笑着点了点头,道,“也辛苦官人,再照顾我一回。”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自不在话下。
是个男孩,祁树广欣喜之余,特意为他取名叫承博。
却见小家伙认真问她,“孤还可以来吃点心吗?”
在太傅与师母的热情招待下,吃饱了肚皮的小太子该回宫了。
京城的八月,正是金秋时节。
——博,那是她上辈子那个没能长大的亲生孩子的名字。
周若兰应了声,而后,也含笑唤道,“相公。”
当然,有了若兰时常的开解疏导,她的身体也一直不错,并没有与上一世般早早香消玉殒。
婚后第二年,两人生下了一个孩子。
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姑娘,祁树广自然也是竭尽全力将婚礼办的风光热闹,喜乐吹打,引来不少把百姓围观。
宇文晟封了发妻徐氏为后,长女宇文嫣为公主。
难道……太子也是……
再加上祁树广确有真才实学,在何皇后的建议下,他便将其任命为太傅,负责教导太子宇文澜。
小太子方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合他的年纪啊。
“这辈子,终于堂堂正正做你的妻子了。”
祁树广与周若兰互相看过一眼,心间都不由起了一个可能——
——这辈子经过她的时不时的开导,何皇后身体不错好,应该可以亲自抚养阿澜成人。
好在,在他与岳丈周鹏泽等人的支持下,二皇子宇文晟最终还是顺利上位登基称帝。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若兰涌出了热泪。
无论如何,这辈子她的家庭安稳,一定不会再叫自己的骨肉有什么闪失。
当然,这些话,轿中的新娘都听不见。
~~
虽然今世她不能亲手抚养小家伙,但如今作为师母,好歹也带了个母“字”,姑且也算是又当了回“母子”吧。
若兰更是亲手做了许多点心奉上。
喜帕之下,她翘起的唇角就没下去过。
如上一世差不多,几位皇子都对皇位虎视眈眈,危机一触即发。
~~
来到新家,拜过天地,新人终于入了洞房。
难为他还记着,并这样抚慰她。
却见小太子又道,“祝您跟太傅,还有师哥安好。”
打消了皇家的猜忌之后,周家得以平安,小两口也全心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余下夫妻二人愣了。
何皇后是个秉性善良的人,虽说性子不强势,却是非分明,极为感念祁树广等人的支持,相跟着对若兰也十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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