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天坑的毁灭种,伊甸园也好,幸存者也好,
都会慢慢散去。
那时,她再将这些玉石收入囊中也不迟。
可是没有时间了。
幸存者被拍在草地上,仰头愣愣地看她。
好像是要从神女的眉眼中,找到一点慈悲。
这些人落地之后,就看见了草地上的牛羊,和成群的鸡鸭。
那些牛羊们远看如诗如画,近看,却没有半分的活气。
在碰到空间的水后,发出难捱的怪叫。
毁灭种。
幸存者理应对幻梦的戳破感到痛苦,
可是海啸越来越逼近。
不同于空间里水的清冽,
从天坑脱离的人,已经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咸湿海风。
关裕丰踉跄几步,他刚从看台上脱身。
看见了南边的海啸,腿一软,跪了下来。
就在上午,这些观众还衣冠楚楚,点评肆无忌惮。
在这一刻,看台上的观众,与天坑下的幸存者,一同仰头。
在这样的海啸面前,他们没有区别。
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人都一样。
“研究院,研究院……有直升机。”关裕丰喃喃低语,从土里爬起来,往研究院跑,全然不顾自己一身的泥。
关裕丰是研究院司长的远房侄子。
没什么本事,靠着关系,领了一个闲职。
日子过得去。
他知道,研究院里有直升机。
关裕丰见过。
关裕丰没跑两步,就停下了。
研究院的方向,直升机盘旋着飞起。
这是伊甸园唯一的一架直升飞机。
郑伟阳站在天坑外面,天坑里的水从他脚下流出去。
郑伟阳仍然定在原地。
从海啸出现在天际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维持着一个难辨喜怒的神色。
他也终于看到了,他一直想在余溪风身上看到的东西。
他对于余溪风,有过诸多猜测,却在真正落实的时候,
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那种战栗发自灵魂,郑伟阳觉得冷,冷到失温。
他一直都知道,伊甸园试图在人身上重现毁灭种的伟力。
但是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整个天坑里的水流,将余溪风捧起,复又落下。
在郑伟阳的注视下,余溪风就这么凭空给自己换上了潜水服。
那些石头,在余溪风手中,消失了。
消失了。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多少年。
最后的关节疏通,谜底浮出水面。
郑伟阳终于想明白一切,却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了任何手段。
海啸很快就会摧毁伊甸园,
就算没有海啸。
余溪风也已经凭借一己之力摧毁了伊甸园的根基。
这些石头,一定有很大的用处,
才会让余溪风在这个关头,仍然留在天坑下面。
也许,伊甸园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郑伟阳叹气,
少有的,感觉到了后悔。
很多年前,他安排自己的孩子,与余溪风相亲,
那应该是他和余溪风最近,也是最亲近的一次。
他不应该让儿子去的。
那个儿子被自己养坏了,从那里,他就同余溪风结下了仇根。
真是太可惜了。
他竟然与这样的力量失之交臂。
如果没有这些前尘,凭着两人同出临市,借助这点香火情,
他都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郑伟阳相信余溪风会活下去。
至于自己,郑伟阳不再去想。
余溪风还在收取玉石。
身体和脑海割裂开,
沉潜在水下,天坑之上的各种杂音与脑海里撕裂般的剧痛,交织成不休的脑鸣。
像是心电图上那道平直的线。
余溪风感觉到唇上有咸味。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海水撕裂了她的氧气罩,渗了进来。
然后发现,是自己咬破了嘴唇,流出来的血。
章秋把方舟开了出来,大渔网撒下来,将所有散落的石头网成一兜。
只要聚在一起,余溪风就可以成片的收取。
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地间,风起云涌。
所有人都在往北方跑,玩命的跑。
只有郑伟阳还站在原地,拿着望远镜,注视着水下。
方舟出来的那一瞬,郑伟阳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关家造出来的东西。
余溪风居然也有。
郑伟阳的心情很复杂。
自己快要死了,仇人却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真是……死不瞑目啊。
如果说郑伟阳最后悔的事情,是安排了儿子与余溪风相亲,
在后面的日子里,更是得罪死了余溪风。
那么排在第二位的,就是没有在地下避难所,彻底将余溪风留下。
那个时候,余溪风也许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
但她还没有能够全权信任,与她策应的同伴,
那时候的余溪风还有顾忌,
有顾忌,便有弱点,这意味着可乘之机。
他错过了。
海啸还在逼近。
空气中出现龙卷风的一样的气旋,天坑里的水,也随之波动。
这一回的水浪不是余溪风操纵。
而是海啸越来越近了,
已经能够看清那一幕水墙,比过去的摩天大厦来的更高。
直升机盘旋着,飞到了郑伟阳的脑袋上,
无数人朝直升机涌来。
就等着天梯落下,找寻着那一丝能挤进去的机会。
直升机盘旋两圈,最终也没有为了郑伟阳打开舱门,
而是向着北方飞去。
郑伟阳对这一幕并不意外。
他微微闭了闭眼。
直升机远去,幸存者在后面追,被拉开的越来越远。
关裕丰盯着直升机远去的方向咆哮:“我是司长的侄子,回来,给我回来——”
声音被海风携裹,无着无落地飘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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