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科的调查陷入了瓶颈。
在负三层的预警值班室里搜出了作为赃款的晶币后,再没有发现其他的有力证据。
被带走的那名狱警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他就像一个被误伤的倒霉蛋,只是刚好接手了卡尔负责的区域。
关于卡尔,他们确实查出了问题。
超出薪资范围的大额不明收入,在生前有多次阶段性的报复性消费。
他的意外死亡也是疑点重重,监察科对他因隐疾暴毙的说法持怀疑态度。可惜尸体在他死后很快就被火化处理,无法通过尸检查证真实的死因。
监察科重点约谈了过去和卡尔关系较为亲近的狱警,其中一名狱警的说辞引起了讯问官的注意。
[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知道他好几次半夜都不在值班室算不算?]
[半夜?你是怎么发现的?]
[咳,长官,我这个人吧,习惯睡前喝点小酒。卡尔手里不差钱,存了不少好酒,我经常就去他那里蹭一点……]
[具体都是什么时间?]
[这我哪记得清啊。]
[你再好好想想。]
[好像是在月末?我一般月末手头比较紧……]
新的一天开始,讯问官在个人终端上点开了帝国早报的推送。
第一条,揭露帝国公务员腐败乱象频发背后的真相。
“啧。”讯问官表情不屑,手指却诚实地点开了新闻详情。
讯问官一边飞快浏览着新闻报道,一边例行公事去门口检查监察科专设的举报箱。
他本来不报什么希望,以为会和前两天一样一手摸个空,却没想到伸手摸到了两个薄薄的信封。
“嘶——”讯问官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立刻抽出了第一个信封,平平无奇的黄色通用信封和他们调查当天用来诈人的道具一模一样。
拆开信封,白色的信纸上印着一行黑色的印刷体。
[28日晚上,负三层。]
讯问官瞳孔微缩,顾不得打开第二个,便匆匆往长官的办公室跑去。
此时,游安刚吃完早饭,顺便从食堂拿了一袋新的小米,给北山雀喂食。
这一天过得格外平静,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工作日。
吃饭、巡逻、休息……
转眼就到了交易这天。
星狱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安静。
游安站在电梯前,按下负三层的按钮。
电梯上行的运转声盖住了她清浅的呼吸。
“叮——”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游安泰然自若地走进电梯,金属门在她面前缓缓合拢。
负三层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游安一直觉得负三层比负一层更加阴森。
可能是这里死的人比较多?
游安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远。
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晃晃脑袋,把不切实际的猜想抛到一边。
都星际时代了,她要相信科学,一定是因为冷气下沉的原理,楼层越低自然温度越低。
用科学理论说服自己后,游安没有在电梯口过多停留,目不斜视地往走廊尽头走去。
那里亮着一盏白色的小灯,[医务室]三个红字在灯光显得格外醒目。
“笃笃——”
游安有礼貌地敲敲门。
“请进。”医生的声音隔着一层门,反倒显得有些陌生。
游安按下金属门把,掌心稍稍用力,推开了医务室的门,“医生,我过来拿药。”
医生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正靠在沙发上读书。听到游安的声音,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门边的置物架。
“镇定片,放在架子第二层的篓筐里,你直接拿走就行。”
游安按照医生的指示找到了标着镇定片的两个药瓶。
“对了,在门后的药物领取单上签个字。”
游安签完字,又和医生道了一声谢,便走出医务室。
锁舌回弹的咔哒声响起,门关上了。
医生将目光从书上的文字里收回,撇了一眼因为关门幅度而微微翘起一角的纸质领取单,自言自语道:“现在可不是一个取药的好时间。”
走廊里的灯和医务室里的明亮光线相比,显得格外暗淡。
游安一步一步往电梯键走去,脚下的黑色影子在照明灯下不断拉长、缩短、又拉长。
她经过以往放货的房间,右手捏着的两个圆形药瓶不知怎么滑了一下,突然从指尖坠落,在地面上打了一个转儿,咕噜噜朝那个房间滚去,撞在了门脚。
游安脚步微顿,上前几步半蹲下,捡起那个沾了少许灰尘的药瓶。
贴着地面的门缝里露出一点干涸的暗红,游安不自觉地收紧了捏着药瓶的手指。
绷紧的骨节紧扣瓶身,勾勒出莹润的弧度,又暗含某种压抑的力量。
暗中潜伏的监察科人员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蓄势待发。
“叮——”
电梯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暗流涌动的静谧。
“游警官。”谢渊迈着一双大长腿两步走出电梯,贴身的黑色工装裤在行走间隐隐显露出肌肉线条的轮廓。
“你怎么来了?”游安的眼中闪过诧异。
“1543号又闹起来了,我过来看看您拿到药没有。”
两人目光交汇,谢渊眼神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温和。
游安刚刚绷紧的情绪和眼中的刺探之意倏然消散。
她晃了晃指尖的药瓶,响起一串药片滚动的清脆声音,“拿到了。”
正当两人一起往电梯间走时,潜藏已久的监察科终于不再犹豫,从暗中现身,拦住他们的去路。
“两位请留步。”
为首的长官目光凌厉,“我们接到关于非法交易的举报,这个时间出现在负三层的两位都有重大嫌疑,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游安和谢渊被分别带入两间讯问室。
游安面前的讯问官是个熟人。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也没想到,”游安牵了牵唇角,“这次要问什么?”
“为什么去负三层?”
“去医务室取药,有个犯人病了,需要镇定片。”
“为什么要在半夜去?”
“因为犯人犯病了,我想让他晚上安静点。”
“你拿完药后,中途在一间牢房外停留了一会儿,为什么?”
“因为我的药瓶掉了,我去捡药瓶。”
“你知道那间牢房是干嘛的吗?”
“牢房除了关犯人,还能干嘛?”游安理所当然道,甚至想对问出这种问题的讯问官翻个白眼。
“你真的不知道?”讯问官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那间牢房长期空置。”
“负三层不是我的管辖范围,长官。”
游安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下,要是她了解负三层的情况,说好听点叫做消息灵通,说得不好听就是越权,犯忌讳。
与此同时,隔壁讯问室里,谢渊和另一名讯问官相对而坐。
“为什么去负三层?”
“去找游警官。”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太明确,谢渊补充道,“有个犯人突然犯病,游警官去医务室拿药。”
“拿药她一个人去就可以,你为什么还要下去?”
“我在楼上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太放心,毕竟最近不怎么太平,不是吗?”谢渊轻轻抬了下眼皮,“不然长官您也不会在这里了。”
“最后一个问题,”两个房间里的讯问官同时发问,“你认识埃尔多吗?”
游安/谢渊:“不认识。”
监控室里,两个相连的荧屏上正放着两间讯问室的画面。
“长官,他们的回答都没什么问题,出现在负三层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一名调查人员小声问道。
肩上带着斯科拉星狱徽章的长官神情严肃,“你来监察科多久了?”
调查人员愣了下,“长官,十一年了。”
“都十一年了,你居然还相信调查过程中会出现巧合?”
调查人员一时讷讷无言。
“我们没有抓到现行,那封举报信也当不了证据。仅凭他们今晚出现在负三层无法定罪,最多只能关他们一晚上,明天就得放人,不然他们的狱警长就该以我们妨碍工作为由找上门了。”
“那就先关一晚上,”长官将目光移到另一面监视屏上,“这个呢?还没开口?”
监视屏里出现的人赫然是埃尔多。
“嘴挺硬,进来了就没说过一句话,”调查人员摇摇头,“不过我们的人可是亲眼看见了他把人装袋挪进了那个空牢房,他的罪证是铁板钉钉。”
“就他一个可不够啊。”长官眉头紧缩,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很有可能是一条趋近成熟的产业链,卷入非法交易的狱警绝不止这一人。
“要是这个举报人再多给几个名字就好了。”
调查人员抖了抖手上的信封,那是他们收到的除了写有[28日晚上,负三层]这条信息的第二个信封,里面只塞了一个人名[埃尔多]。
和第一个信封不同的是,这个信封角落上有一个浅浅的三角凹痕,像是什么东西不小心压到留下的印子。
正是因为这两封举报信,他们除了在今晚派人严密监控负三层外,还专门让人监视埃尔多的一举一动,才将埃尔多抓了一个现行。
“监察科可不是只靠举报人干活的,”长官点了点埃尔多那个监控屏,“继续让人审问,我看他能扛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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