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叶朔每天都会带着叶瑾四处闲逛,然后等玩儿累了,再把他给送回来。如此既不用叶朔收拾,又能够不那么无聊,简直一举两得。
唯一不好的是,六皇子的日子要过的苦一些,基本每天都要帮自己儿子收拾清理一番,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帮他洗两三次。
尽管周围有宫人侍从,不需要六皇子亲自动手,但该六皇子操的心却是一样没少,小叶瑾每天带的换洗的衣服马上就要不够用了。
叶瑾一开始跟六皇子是分房睡的,但之后为了防弟弟,六皇子干脆亲自带着儿子睡了。
然而六皇子越是这样,叶朔就越是变本加厉。
寺庙里头的日子着实无聊,能够时不时跟六皇子斗智斗勇一番,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经常性的,六皇子跟人说着话说着话,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儿子就不见了。再看不远处撒足狂奔的背影,不是弟弟又能是谁?
小九仿佛是将自己儿子当成是战利品一样,偷到手就算是成功了。
六皇子只觉得弟弟实在是幼稚极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叶瑾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面战战兢兢,最后就是现在的麻木跟冷淡。
唉,习惯了。
如今身后突然深处一双手来,抱着自己就跑,小叶瑾心里头半点波动都没有了。
“九皇叔,今天咱们得早点回,我还要读书呢。”见反抗不过,叶瑾已经会主动跟他提条件、打商量了。
叶朔觉得皇家的孩子是真惨,好不容易放个假,也逃脱不了学习的命运。
不是说读书不好,读书肯定是好事,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玩的时候玩,不能玩的时候信里头还记挂着念书,未免也太累了些。
这孩子,感觉也没什么童年生活的样子……
索性寺庙的后头有个小型的瓷窑,平常用来制作一些简单的陶瓷用具,像是陶罐啊碗碟啊这些,基本上也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叶朔见有闲置的辘轳,便带着他亲手做了几个小碗。
中间叶朔还带着叶瑾到山上捡了些柴火。
冬天的山里头极冷,不过好在等运动起来身体便会逐渐开始发热,来来回回的,也就没有那么冻人了。
再然后,叶朔手把手教叶瑾烧炭。
叶瑾都惊呆了,感觉九皇叔懂的东西也太多了,竟然连烧炭都会。
然后他就把这事儿跟六皇子说了,六皇子看着儿子那双略带惊叹的眼睛,默了默,然后道:“…除了读书,你九皇叔什么都会。”
尤其是在玩乐一道上头,那更是登峰造极。
六皇子有些头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连捡树枝烧火都觉得有趣,明明只是一些粗浅的活计。
但小孩子就是这样,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参与是旁的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就在叶朔跟叶瑾期待着开窑的时候,第二天,就传来了皇后娘娘过千秋节的消息。
算算时间,皇后的生辰差不多也就是在这几天来着记。
之前在宫里头的时候基本也就是例行公事,头几年还会宴请大臣,但等十三皇子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基本上都只是在后摆宴了,叶朔也就没有刻意记过。
皇后乃堂堂一国之母,如今景文帝却像是刚想起来一样,急匆匆让人在白鹭寺里头摆了一桌家宴。
皇上眼下正忙着为亡故的太子而伤心呢,哪儿还能记得其他?皇后又如何能够不恼?
更甚至,在皇后生辰的当天,景文帝都还在住持那里追悼太子,直到晚上家宴马上要开始了,景文帝才从禅房里头走了出来。
任由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过生辰,估摸着都开心不起来。
见气氛有些不太妙,叶朔也十分识趣的没有冒头,带着清洗干净的叶瑾悄摸摸从众人身后绕过,然后来到席间。
如今叶朔已经成年了,自然不能再跟贵妃还有尖尖坐在一起,而是跟一众皇子一道,坐在左边的位置上,贵妃和尖尖跟贤妃、德妃她们则坐在右边的那一排。
佛门清净之地,自然没有靡靡礼乐之声,好在白鹭寺里头还养了些武僧,席间倒也并不乏味。
当然,不乏味只是从叶朔的视角来看的,他喜欢这些东西,对寺中拳法、棍法感兴趣,自然不会不高兴。
但看皇后,如今皇后娘娘的表情几乎有些维持不住。
皇后心中恨极,只觉得皇上过于无情,纵使他恼自己自作主张,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如此惩罚跟羞辱自己,难道还不够吗?
太子都死了,元后的嫡子都已经死了!他竟然,依旧不肯看自己跟自己儿子一眼。
一时间,皇后只觉得心灰意冷,心中对景文帝最后一丝牵念,也都没有了。
然而对比起皇后,景文帝的精神跟脸色倒是要比之前好上了一些,白鹭寺的住持不愧是得道高僧,一番劝解之后,景文帝的心情似是稍微松懈了一些。
就在武僧来来往往之际,坐在最前头的大皇子原本还有些无所事事,结果很快,自己的近侍从外头进来,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群武僧上头,近侍飞快的,对着大皇子耳语了几句。
“启禀王爷,许将军传来消息,说是傍晚的时候在紫庐峰的背面,一处小道那里发现了草木踩踏的痕迹,溪水旁边还有一些新鲜的脚印,估摸着是有人上山来了,许将军问,可需要即刻派兵上来?”
此处毕竟是寺院,绝大多数士兵都只是驻扎在山脚而已。
竟不是普通的村民!
大皇子闻言心头一惊,眼神微变,一旁的四皇子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大皇子几乎是瞬间就恢复如常了。
“晚上夜里头狼多,记得叫许将军警醒着些。”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大皇子面上却是微微朝着自己的侍从摇了摇头。
侍从跟随大皇子多年,岂能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是。”侍从没怎么犹豫,就又出去了,不出意外,应该是跟许将军传递消息去了。
大皇子并没有注意到,最上头的景文帝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饶是大皇子,此刻也觉得心里头砰砰直跳,整个人莫名有些烦躁。
紫庐峰被封,山脚下那么多人守着,更有御驾赫然其中,如记今有外人摸黑上山,定然是不怀好意。
大皇子几乎可以肯定这一波刺客是冲着父皇来的,与此同时,大皇子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了二皇子当日在宣政殿里头说的话。
自从那天之后,大皇子心中就一直惶惶不安,他想找人打听,但无奈如今病重的二皇子死活就是不肯开口,只是用阴阴的表情望着他派过去的人,这使得大皇子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心头怀疑的种子渐渐便发了芽。
当然这不是最让大皇子感到不安的,最让大皇子感到不安的是,在父皇失踪期间,自己在上京城里头做的那些动作。
当下父皇沉浸在失去太子的痛苦之中,尚且没有心思追究,一旦等父皇从伤痛中走出来,知道自己带兵欲控制上京的事……
大皇子不敢想象,自己及自己的妻妾儿女届时将会遭遇什么。
眼下趁着这个机会,大皇子不得不做出选择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山脚下许将军跟方将军都是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心腹,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皇子不能不心动。
当下黑甲卫的大统领又恰好病了,难道不是上天在给自己创造机会吗?
但大皇子又确实做不到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跟兄弟,所以这批刺客来的正好。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大皇子心中激烈争斗,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热汗。
而一旁的叶朔却是浑然不觉,津津有味的吃着面前的素斋。等到破空声响起的时候,叶朔甚至还愣了一下。
“有刺客!护驾!”
一旁的王自全下意识的就挡在了景文帝身前,本就尖细的声音越发的刺耳。
皇子之中,就数十三皇子坐的最为靠下,因着景文帝从未承认过他嫡子的身份,故而他就只能够按照序齿座位。
刺客是从正门冲进来的,十三皇子自然是首当其冲遭遇那些人。
十三皇子本就胆小懦弱,乍一见到这一场面,自然是连滚带爬、惊吓连连:“救命!谁能来救救我!”
“来人,快来人啊!”
除了大皇子之外,叶朔几乎是所有人里头反应最快的。
听到十三皇子求救的声音,叶朔猛地停顿了一下,但随后,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直扑向对面的贵妃还有尖尖。
什么时候便宜爹身边的防御这么松懈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遭遇的刺杀比前十九年加起来都要多了,上一回的事情刚了,现在又……
等等,上回的事情还没了!
他们就只是查到是两个知州动的手,但两个知州明显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说,背后应该还有一方势力才对。
叶朔反应过来后,猛地看向上头的景文帝。
见便宜爹看到刺客之后,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叶朔猛地想起了一种可能。
便宜爹他该不会是…在钓鱼吧???
因太子故去伤心是假,引蛇出洞是真!
便宜爹其实早就查记到了背后之人,之所以秘而不宣,便是要等今天!
只是叶朔不明白,以便宜爹的性子,若这事儿真是他哪个兄弟或者其他人干的,便宜爹不可能会如此大费周章,还要演这么一出。
自打外祖父落寞之后,如今整个大周,都没有谁再能够威胁到他了。
除非,背后之人来自外头。
顺着便宜爹的视线看过去,叶朔就只看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早已失去了圣心,以便宜爹从前的态度,若说两人之间有情,叶朔是不信的。
但在这个时候,便宜爹第一个看向的人却是皇后,使得叶朔不免有些困惑。
随后叶朔突然想起来,当初因着皇后跟北庭那位和亲的公主交往过密,曾经被便宜爹训斥过一番。
不会吧……
这可是中宫皇后!大周朝明面上另一位主人!
就在叶朔心中震惊不已的时候,就看到了皇后脸上的惊慌跟恐惧,如此真实,不像是作假。
叶朔一时间犹豫了起来,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别说是叶朔了,就连景文帝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如果不是皇后的话,又能是谁呢?
与此同时,四皇子也来到了十三皇子的身边。
叶朔本来是离十三皇子最近的,但是他跑了,剩下的是八皇子,八皇子想救来着,却被大皇子拽到了自己身边。
至于七皇子,五皇子,一个失去了母亲,一个失去了兄长,现在心性一个比一个冷,压根懒得管这种事儿。
两人只管自己生,不管别人死。
再看六皇子,光是保护自己的儿子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能够分的出多余的力气?
四皇子犹豫半天,到底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弟弟死于刺客之手,于是在刺客的长剑将他刺穿之前,将十三皇子救下。
“跟在我身后,不要乱——”
四皇子话音未落,下一瞬,一把匕首当胸穿过。
再然后,匕首就这样刺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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