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换个场景再去思考,意义就不同了。
当初在归墟门疆域逮住了沈青云,刘信以为对方成了自己砧板上的肉,任自己宰割。
此刻再琢磨,他才明白沈青云之所以跟自己走,是有底气的。
高台和邪少煌一战,便是底气的展现。
而这种展现,同样也是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欺辱。
还是在刘信家门口,对其施加的欺辱。
皇座的椅把,因此化为齑粉。
“陛下这是……”
见此一幕,云裳惊悚之余,不免疑惑。
在她印象中,刘信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皇者。
于楚汉仙朝的疆域,甚至就是天。
天动怒,正常。
但天对一根椅把动怒?
这叫迁怒。
迁怒二字浮现脑海,云裳娇躯一颤,以最快的速度垂下头颅。
如镜一般的地面,倒映出她惊恐的明眸。
与此同时,一个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念头浮现脑海……
“陛下,在怕什么?”
刘信又想到了自己死掉的两位战神,以及斩自己一剑的剑修。
再加上方才沈青云表现出来的,无视规则的力量,以及这股力量背后所体现的势力……
再加上明明是敌人,却来楚汉做专门利他修行的无线商会,以及此事背后透露出的,虽不懂、但确凿的恶意……
成就六境多年,刘信第一次感受到了切肤的恐惧。
“常人若深陷这种恐惧,要么逃亡,要么爆发……”
朕却逃不了!
“因为他施加恐惧于我的同时,还甩了一竿,其上之饵,令朕欲罢不能!”
因呆滞而平静的刘信,胸口开始起伏。
起伏幅度渐增。
殿内呼吸如龙,似有狂风暴雨即将降临。
云裳感觉自己深陷怒海,不仅掌控生死的权利瞬间易手,甚至连感知时空的权利,亦被强者剥夺。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回归世间。
地板上,多了一圈汗水形成的轮廓。
她从轮廓中茫然爬起,下意识看向皇座。
皇座之上,刘信似乎变了一个人。
比之前更犀利,更积极了。
“万千朕有,不如修行二字……”
听得刘信感慨,云裳似懂非懂,喃喃道:“陛,陛下……”
刘信看向云裳,问道:“朕若七境,天下当如何?”
云裳一愣,瞬间激动。
“陛下若破入七境,当一统云袖、金相、兰岚三域,称雄当世修仙界!”
“是否有些夸张?”
“陛下,那可是七境啊!金相宗老祖不过七境,还即将化道,都能震慑四方,令陛下如鲠在喉,陛下若七境,那老贼还不纳头便拜?”
刘信闭眼,似乎在享受云裳钩织出来的愿景。
“你继续说。”
“是,陛下……”
云裳舌绽莲花,将七境后美妙的新世界画面,为仙朝仙皇展开,语言生动形象,栩栩如生。
刘信开始还能感受到喜悦。
听着听着,如蚁噬的痛楚,在心里蔓延。
“他给了朕恐惧,也给了朕希望……”
“而朕,还不能不为了这希望,帮他……”
噗!
一口仙皇之血喷出。
云裳呆滞良久,缓缓伸手摸脸颊。
再看纤细手指上,是血痕。
“陛,陛下,奴,奴知错……”
“你没错,去吧,”喷出一口逆血,刘信畅快不少,正待静修,又吩咐道,“朕闭关少许,告诉沈家,商会一应事务,倾力配合,另外传朕仙符去邪家……”
等云裳浑浑噩噩出殿,才发现已是三天后。
“不好,沈家和邪家怕是……”
还有对老娘心心念的那老贼,三天不见老娘,怕是慌得裤子都不穿了!
云裳心中焦急,连忙出宫,脚下微顿,心中已排好时间顺序,径直杀向邪家。
邪家在十二战神中,地位特殊。
这家子人也奇怪,似乎个个都是修炼狂人。
身为十二战神之首,菩提子降世时,他都没出现,自个儿闭关,更遑论朝事政务。
不过这几日,邪神罕见未修行,看护嫡子。
准确来说,是看护笼子中,已经被情绪噬啃得不成人样的邪少煌。
邪少煌通体破烂,半张脸不知为何消失。
嘶吼带动外露的喉头不断蠕动。
心口破了一洞,每动弹一下,便有鲜血飙射。
饶是如此,他也不消停,如疯狗般冲撞囚笼。
囚笼乃雷电形成,撞击激散出丝丝血雷,弥散整个洞府。
邪神血眸灼灼,看得仔细。
似乎觉得到了某个关键时刻,他轻轻开口。
“邪家人,遇强则强。”
“赤霄神雷化形之法,本自无穷痛苦中诞生。”
“挫败,从来不会击败邪家,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强。”
“你受到的无穷羞辱,只是你前进的鞭策。”
……
也不知邪少煌听没听进去。
没过多久,他反倒愈发狂躁,双手被囚笼反弹掉落地上,都不自知。
“你天赋不如我,若心性也不如我,废也就废了吧……”
说完,邪神起身,走到门口停下,半转头颅轻言。
“但请你放心,你所受到的欺辱,爹会替你百倍找……”
话音未落。
轰!
邪少煌身上蓬出一团似阵非阵的赤霄神雷,破开洞府,冲向苍穹。
整个郢都有感。
感受到儿子身上暴涨至四境大圆满的修为气息,邪神暗暗颔首,走出洞府。
“家主,云裳求见。”
“不见。”
“她手上有陛下仙符。”
“取仙符,人赶走。”
“喏!”
……
邪家碰壁,云裳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调头又去了沈家传信。
水榭园。
沈青云抬头看向那团冲天而起,汇入苍穹的血雷,表情悻悻。
柳高升仰头啧啧:“沈哥,你啥时候也给我上上强度,指不定我也五境了。”
“应该不是五境吧,”杜奎蹙眉道,“但这个邪少煌居然能逆流而上,心性也确实了得。”
“那是沈哥没下死手,”柳高升淡淡道,“若旁边没人,你信不信沈哥把他骨灰都扬了。”
日后我沈青云在外但凡有半点污点,我都要感谢柳兄!
沈青云无语,想了想又喜道:“也确实是个天骄,柳兄,杜奎兄弟,日后你们不寂寞了。”
柳高升有些发毛,忙道:“沈哥,这事儿你就别穷大方了,好不容易找个对手,你自个儿享受便是。”
“沈哥,”杜奎却兴致勃勃,“我倒想体验一下。”
沈青云笑道:“可以安排,不过……两位,高跷踩得如何了?”
二人闻言,脚指抠地。
原来沈青云做高跷,不是给邪少煌的,而是给众小的。
这三日,他们也没戴小红帽出去游荡,就满院子跳。
杜奎羞道:“沈哥,必须这般?”
柳高升也忙点头。
“沈哥,杀人不过头点地,再者他不过一小草芥,沈哥你干嘛硬拉仇恨?”
“不懂了吧,”沈青云解释道,“我这叫紧跟时事,只要抓住风口,猪都能起飞!”
听沈青云一解释,两位才明白。
邪少煌被学虐,肯定惊动整个郢都。
这时候,若有一支高跷舞突然杀出,那效应,简直了!
俩小听到这算计,心里也简直卧了个槽的。
“沈哥,”柳高升凑近道,“我感觉你和那邪少煌,多少有些私人恩怨。”
沈青云正色道:“柳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素来与人为善,路边的花花草草都不舍得踩……”
“那是你不屑采!”
杜奎纠正道:“是踩,不是采,柳高升你用词谨慎一些,莫要亵渎了沈哥。”
沈青云多少有些感动,但还是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远离感动来源。
仨儿正打屁,司马青衫终于出关,并杀了过来。
哦豁!
仨儿一瞧这状况,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哥,”柳高升忙起身,笑嘻嘻道,“家务事我俩就不搀和了……”
嘚嘚嘚,俩跑路,并给司马青衫笑了个。
“小少爷。”
“青衫出关了啊,”沈青云起身迎坐,斟茶问道,“感觉如何?”
司马青衫沉吟良久,摇头道:“除了陛下和大人的那条路,另外两条,委实摸不着头绪。”
“也无需着急,”沈青云劝道,“要我说,青衫就适合最稳妥的那条路。”
司马青衫想了想,问道:“小少爷,您修为超绝,有没想过……三条路,其实可以合二为一?”
沈青云可不敢胡说八道。
但见司马青衫眼里清澈的求知欲,他微微一笑。
“这就要青衫兄弟亲自去验证了。”
“多谢小少爷指点。”
“咳咳,我可没指点你什么。”
“对了小少爷,”司马青衫问道,“方才听麻衣说,你把楚汉第一天骄给揍了?”
沈青云正要谦虚,忽然想起眼前这哥们儿也盯着第一天骄的名头,小脸当即一肃。
“我只是取巧罢了,此人手段惊人,赤霄神雷威力可怖,还阴损……”
司马青衫一听,反倒蹙眉。
在他看来,小少爷揍人才正常,夸人就让人意外了。
“小少爷这一说,我倒有些手痒……”
我靠,青衫兄弟你反着来啊!
沈青云心惊肉跳,忙道:“青衫你不知,方才天象有异,邪少煌多半又有所突破,距离五境,怕是只有半步……”
司马青衫傲然道:“无妨,越境而战对我来说也正常。”
沈青云汗都听出来了,也不敢再劝,转而哈哈笑道:“柳兄他们也有此意,不过都排着队呢,青衫可能要轮到最后了。”
“那我先解决他们……”
沈青云硬着头皮道:“也行,只是排序方式……有些特殊。”
司马青衫好奇道:“如何排序?”
“跳舞。”
“……”
三日光景,无论求贤楼还是商会总部都大变样。
趁众小苦练高跷舞之余,沈青云偷偷摸出水榭园,杀向求贤楼,参加求贤楼首场演出。
“沈哥,您来啦!”
称呼悄然的转变,毛求贤心里一点儿疙瘩都没有,迎了沈青云入座,便开心道:“昨儿放票,半个时辰就销售一空,沈哥,真有你的。”
票不多,但沈青云定的价格贵。
“求贤公子可莫要推脱功劳,”沈青云笑道,“之所以如此,一是借了求贤公子的大名,其次,便是大竟魁首的魅力,和我无关。”
正说着,姑娘们走台。
见沈青云,纷纷打招呼。
沈青云笑着回应。
四日功夫,晴天楼的姑娘们身段初成,步步生姿。
“沈弟,”李姐喜滋滋道,“姐我算过,这可比开青楼赚,而且赚得理直气壮!”
合着之前你就赚得心虚了?
毛求贤瞥了眼李姐,有些无语。
沈青云笑道:“姐,这只是开头,占了个噱头的便宜,日后若想维持,还需想办法创新。”
“创新?”
“不仅歌舞需要创新,”沈青云稍稍展开,“还有表演形式,服饰等方面,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全凭诸位姐姐自己动脑子。”
没过多久,姑娘们走台结束,去后场换衣服。
客人不断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高坐五楼的毛求贤,心头顿时一亮。
“果然和毛三少有关,这把不亏!”
“三少旁边那位是……”
“不认识,但多半是靠着三少吃饭的。”
“呵,你也真敢说!”
“怎的?”
“旁边那位,三日前刚把邪少煌踩了!”
“嘶,是,是那位爷?!”
……
认出沈青云后,欢闹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劲了。
舞台上姑娘们的表演,也没人仔细看。
“跳得好!”
沈青云一夸,众宾客如梦初醒,紧跟着夸。
沈青云一鼓掌,众宾客紧跟着鼓掌。
“这些人是不是有问题?”
沈青云无语,想了想朝舞台丢了一储物袋。
“有赏!”
顿时,哗啦啦一片储物袋丢上舞台。
姑娘们先惊后喜,一边捡一边致谢。
众宾客顿时变色。
这一丢……
有财力惊人的,只是暗叹口气。
有倾家荡产的,面如土色。
更有嚎啕大哭的,刚嚎两嗓子,毛求贤就骂道:“爹死娘嫁了?哭坟去坟头!”
“诶求贤公子且慢,”沈青云起身一瞧,嚎啕者有些面熟,想了半天,惊喜道,“原来是你!”
少顷,嚎啕者被李姐迎了上来。
“不过二境修为,”毛求贤瞅着来人,心里直嘀咕,“沈哥怎连这种人都认识?”
还一脸他乡遇故知的大喜?
别说他,嚎啕者也一脸懵逼。
“公子,咱,咱认识?”
沈青云笑道:“尊驾可谓贵人多忘事,曾耗尽钱财买我飞鱼服,就忘了?”
原来这位正是沈青云眼中的伪·气运之子,不闲门善堂外编一员,周文强。
当初在莫田坊市,这哥们儿不仅梭哈买了沈青云的飞鱼服,还曾去兽宗给秦墨矩报信。
周文强恍然大悟,惊道:“道友也来楚汉仙朝了?”
“哈哈,顺路过来看看,”沈青云斟酒敬道,“如何,来楚汉可发财了?”
“多谢多谢,”周文强饮了一杯,感慨道,“确实发了些小财,不过……”
毛求贤问道:“不过如何?”
“刚挥霍完了。”
沈青云绷嘴,倒也没让姑娘们还,还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道友这一挥霍,大财便来了。”
“承道友吉言,”周文强倒也豁达,又喝了两杯,忍不住低声问道,“刚在下面听说,道友把人给揍了?”
嗯?
沈青云愣住,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文强又低声开口。
“道友慎重啊,这可是郢都,能人辈出,咱求财就行……”
沈青云肃容道:“道友说的极是,某受教……却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噗!
周文强和沈青云看向主陪毛求贤。
毛求贤喷完又开始咳,边咳边摆手:“无事无事,你们继续叙……”
本想说叙旧,结果他又开始剧烈咳嗽。
“我还以为他们是熟人,结果……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都能相谈甚欢的吗?
互报了称谓,两位半个老乡又亲近了些,闲聊片刻,沈青云进入主题。
“周兄可有意合作一番?”
周文强顿时来了精神,直截了当道:“沈道友尽管说,我都跟!”
无论是梭哈买的飞鱼服,还是梭哈去丹堂买的丹药,周文强都大赚一笔。
自来楚汉后,他一路梭哈一路赚,甚至赚到了郢都,尝尽了梭哈的好处。
感受到了对方梭哈的霸气,沈青云佩服得不得了,当即把代售商会外设一事说了。
“前期周兄可以赊账拿货,卖了再给,而且……”沈青云笑道,“我可以做主,周兄拿货,绝对是商会的成本价。”
“那还说什么,”周文强道揖,“沈道友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送我周文强一场泼天富贵,我若不接受,我还是人吗?”
约定好后,周文强兴冲冲告辞。
毛求贤委实没看懂,问道:“沈哥,此人不凡?”
“求贤公子好眼力,”沈青云赞道,“周道友经商,就只一条,梭哈!跟着这位气运之子,咱行事必定一帆风顺。”
哦我明白了,就相当于买个好兆头!
毛求贤正要谦虚,突然灵光一闪。
“梭哈?沈哥这怕不是在点我呢……”
求贤楼首次演出,大获成功。
李姐赚了个盆满钵满,姑娘们也被众宾客的被动打赏搞成了小富婆。
“沈公子,常来啊……”
路人见求贤楼的姑娘们,在门口齐齐挥手,不舍送别,纷纷打量沈青云……的腰,眼神颇有深意。
“沈哥,”毛求贤笑呵呵道,“您看您来这么久了,还没去我家,这……”
开玩笑,去你家不被你两位哥哥叼啊。
沈青云正想措辞婉拒,突有传音入耳,当即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永哥来郢都了,我要过去一下,下次,下次一定……”
也好!
“正好特胖使出现,”毛求贤心中一定,“毛求贤,你也该有所抉择了!”
水榭园。
芙蓉帐暖洞外。
罗永悻悻打量兄弟的居所。
“兄弟,这洞你也敢住?”
柳兄帮我挑的呗!
沈青云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边入洞边问道:“永哥,云藏那边情况如何?”
罗永刚坐下,听到这话屁股就硬了,摸鼻子道:“还没谈到那一步呢。”
“永哥先喝茶,”沈青云兴致勃勃道,“那谈到哪一步了?”
罗永悻悻道:“云藏负责人问,我是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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