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渝在心底悄悄喊了一声,小狗狗。
“这种事,你如果一上去,也说让陛下下罪己诏,才是真的捅了马蜂窝吧。”
温知渝揉着萧霁头顶的发,像是小童摆弄玩具一样,“若是陛下真的认了是死谏,那还找你做什么?”
但这件事,文武百官都看着,如何能压下去呢?
“阿霁,我们那个朝代有一个词,叫塌房。”
“这是何意?”
“一个人的外在形象就好像一个房子,不管那个房子建的再结实,外表再好看,一件事,就能让那个房子毁于一旦。”
温知渝幽幽开口,如今宣武帝就是那个房子,这件事,就能让他塌房。
“琅琊难道不能用这件事反制陛下吗?不过是还没到时候。”
萧霁点头“阿姐说的是,这件事现在闹起来,陛下一封罪己诏,就能解决这件事,可若是将这件事压下去,等到新帝上位的时候,或者说新帝篡位的时候,此事,可就是先帝任性妄为,天下文人之怒,方是一场轩然大波。”
温知渝轻轻拽着萧霁的头发“你知道,但你今日还是这样说了。”
“嗯,阿姐,说不定到时候江淮也会需要这个把柄。”
萧霁拿着这件事试图讨好温知渝,温知渝却拧着眉,拽着萧霁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一点力气,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几缕发丝。
“但如今这个时候,还不需要你以身为祭。”
萧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虽然他不是很在乎自己这一头青丝,但阿姐一发脾气就喜欢拽他的头发,他若是秃了怎么办?
“我在阿姐心里有那么高尚吗?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他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做不同的选择,只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不同罢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就像今日谏言的那一位,虽然他失败了。 ”
温知渝低声说着,萧霁点头,他经受了阿姐十年的圣人熏陶,多多少少,某些时候,倒也能生几分良善出来。
他不是那样的人,但却不会看不起那样的人。
“我如今,也已经学着审时度势,顺应朝代了。”温知渝坐在床上,“有时候,我也觉得好像已经认不清自己了。”
“阿姐别胡说,谁都会变,只有阿姐会变。”
不是,温知渝作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因为一次被迫为之的穿越,在这个政治制度以及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时代,她先进的想法,虽然不至于比肩诸葛,可却足以与这个时代博弈。
这样的事情,难免会让人产生虚荣心,某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可若真的是那样,她和古代不将百姓当人的这些权贵有什么区别?
“我会的,我来到这里,改变了这里,就足够了。”
死谏一事,到底是在年前落下了帷幕。
琅琊王氏在背后悄然运作了一番,此人的上司同僚,妻儿家人,都众口一言,说是此人是在宫中得了急症去了。
至于谏言一事,传出去的就是那位大人临死之前还试图谏言,陛下感念此人忧国忧民,封赏此人妻儿,荫庇其子孙。
至于此人到底谏言为何,因为版本太多,百姓也只是随意一听,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死了一个官员而已,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的日子也是照常过。
甚至会有人羡慕,这当官的真好,死了之后,皇上能给他家里那么多封赏,不像是他们,死了也就是死了,反正命贱。
那个文臣或许死之前,还想着若是他死了,为百姓死谏,也是要流芳千古的,但并没有,只要陛下愿意,他的死亡,就好像陛下抹去的,龙袍上的一粒尘埃。
然而,这件事的真相并没有如宣武帝所愿被完全掩盖,一些有心人开始暗中调查此事,试图揭开背后的真相,也或许,是想靠着这件事捞一些好处。
那位大人的葬礼,只停灵三日,因着他家里人担心惹得陛下不喜,迁怒于全家,所以只停灵三日,就匆匆下葬了。
第一日的时候,萧霁穿了一身素服“阿姐若是想去看看,倒也无妨。”
“不去了,人多眼杂,我当初在京城也算是因为你好好出过几次风头了,认识我的人怕是不少。”
温知渝可不想自找麻烦,所以她只是送萧霁出府。
“替我给那位大人上一炷香吧。”
“阿姐,很在意那个人?”
温知渝摇头,谈不上在意“我虽觉得此人所做之事不值得,但我敬重以身为祭者,他们本该是青史留名的英雄。”
萧霁去了,那位大人府上却是冷清的,不知是害怕陛下,还是为了避开此事,更甚的,或许是因为愧疚吧。
那位大人的灵柩之前,萧霁上前祭拜 ,他也不曾言语,祭拜之后就要离去,临走的时候,看着那位大人的长子,那长子身着孝服,跪在自己父亲的棺木之前,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惶惶木楞。
此人承受的压力可真是不小,用自己父亲的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或许,一辈子都需得如履薄冰,即便身处官场,也会如烈火烹油,一生不得安稳吧。
萧霁站在那人面前,那人恭敬还礼。
“你做的是对的。”
萧霁说话的声音很低,那人猛然抬头去看萧霁,这算是极失礼的行为了,萧霁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做的是对的,如陛下所愿,你父亲才能走的安稳。”
萧霁说完转身离去,那个人木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泪如雨下。
萧霁刚坐上马车,就听到后面传来清街的声音,随行的侍卫去打听了一下,回报说是六皇子。
“六殿下,倒是真的仁善。”
萧霁抬手“走吧,今日,便给这位大人一点面子吧,死了,总得得个安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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