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吃完饭收拾妥当便准备去找算命先生。
她出门带了一个小厮和一个婢女,小厮在前面赶马车,出了石家大门, 径直往城南去。
北富南贱,说的是城北住的都是些富贵人家, 和官府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而城南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和一些下九流的行业的人。
而鱼娘一行人租住的城东, 位于两者之间,在这里居住的百姓大多有一份体面的活计,虽然比不上城北的富贵, 但是养家糊口是绰绰有余。
由此可见, 多亏了石贵,刘大麻子在找房子上, 至少是尽心尽力了, 并未糊弄他们。
婢女名叫春芽, 正跪坐在软垫上, 动作轻柔地给陈夫人捶腿。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陈夫人一晃,险些撞到了头。
她扶着马车坐起来,春芽赶紧把陈夫人头上的银钗扶好。
陈夫人问道:“怎么了这是?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小厮是石贵本家的人, 名叫东生,按辈分应该叫石贵一声族叔,石东生道:“婶子,前面路上有积水,过不去了。”
陈夫人弯腰站起来, 扶住春芽的手掀开帘子一看, 果然前面的石板路上都是水, 这水浑浊不堪,也看不出深浅,若是冒然进去陷在了里面可就糟了。
东生东生道:“婶子,要不咱们换一条路绕过去吧。”
陈夫人道:“行,换个路再看看,你停车之前千万告诉我一声,刚才我险些撞到了头。”
东生不好意思低头笑笑,抬头又看到春芽在朝自己笑,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欸,婶子,我都记住了。”
马车在巷子里艰难调了个头,又换了一条路重新往城东驶去。
陈夫人也不让春芽替她捶腿了,她心里好奇一场大雨过后,现如今外面是个什么样,索性自己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开始打量起外面。
经历一场风吹雨打,家家户户原本灰扑扑的墙院被用力清洗了一番,看起来干净利落了不少。
不过也有不少人家的房瓦被砸穿了,现如今正忙着在屋顶上修修补补。
而石板路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积水,马车驶过溅起一滩水,路边的行人赶紧避让,却因着路面不宽,还是躲不开被泥点溅到身上。
再往城南走,路面上的积水多了不少,原本只能浅浅覆盖一层石板,现在足有小半个车轮子那么深。
而两旁的院子也渐渐破败了起来,有些院子甚至倒塌了大半,半边屋子都泡在水里。
前面的积水太深了,上面还飘着破破烂烂的一些家伙什,马车不能再往前走了。
算命先生的家还要在前面再拐个弯,陈夫人见实在进不去了,无奈之下,只能叫东生往回走。
东生费力地拉着缰绳,让马车掉头,好不容易掉过头,拉车的马突然发疯了似的往前狂奔。
东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拽住缰绳,“你这个畜生,跑什么跑!快给我停下!”
陈夫人和春芽在马车上被颠的前仰后翻,俩人跌倒在马车最里面,吓得脸色煞白。
陈夫人的发钗斜了,头发也乱了,她大声道:“东生,这是怎么了?”
东生的手死死拽住缰绳,紧紧盯着前面的路,避免马车跑的太快撞到了人,“婶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马突然就发疯了。”
就在这时,前面又驶过来一辆马车,东生赶紧把马往一边拉,另一辆马车也往另一边避让。
东生赶着马车,马儿偏了一点,东生一时没有拽住,马儿一头撞到了墙上,随后倒在了地上。
陈夫人“哎呦”一声,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一头撞到了车厢上。
东生在马车翻身之前,及时跳了下去,摔到一旁的地上。
马儿撞墙后,马车也轰然倒地。
东生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泥泞,赶紧扑到马车旁,焦急地问道:“婶子,春芽,你们怎么样了?”
春芽的声音从车厢里面传出来,“我没事,夫人晕倒了。你快想办法把夫人拉出来。”
俩人一个在里面推,一个在外面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陈夫人从马车里弄了出来,出来时陈夫人额头不小心沾上了地上混浊的积水。
春芽赶紧拿帕子给她擦干净。
陈夫人双眼紧闭,额头上一片血迹。
而另一辆马车头也没回,反而跑得更快了,几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前面小巷。
春芽拖住陈夫人的头,避免她的头再沾到地上的积水,“夫人晕倒了可怎么办?要赶紧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东生看了一遍,发现马儿的腿上有一个大口子,正往外不停冒着鲜血,想必是在污水中被某种利器割破了,所以才会突然发疯。
东生想了想,“马车不能再坐了,不如我直接背着夫人去找大夫。”
春芽道:“行,那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合力把陈夫人背到了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医馆走去。
等他们走远了,巷子里冒出几个人,一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而后朝后面使了个手势。
“人都走了,咱们快点把马给拖走,这么肥的一匹马,赚大发了。”
几个人合力把马给卸掉,弄到板车上,连马车里带着的茶几和软垫都一并带走了。
“真笨,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来城南。”
“我看前面又有一辆马车过去了,嘿嘿,咱们今儿可真是大丰收。”
几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巷子里,耐心等待着下一个倒霉鬼出现。
东生背着陈夫人吃力地走到了医馆,却发现医馆被水给淹了,现在大门紧闭,没有人坐堂。
他急了,“这可怎么办?”
春芽道:“我记得前面还有一家医馆,咱们再去看看。”
前面的水更深,直接没过了膝盖,东生和春芽只得往后退了出来。
俩人急的团团转,找不到大夫,夫人又一直昏迷,这可怎么办?
李伯山和李仲海从街边一处房子里出来,每个人都背着一大袋东西,而后两人把袋子放在板车上。
李伯山拍拍袋子,里面飞出来一些白色的尘土,他用手扇了扇,“我看这些就够了,足够把院子和屋子都撒一遍了。”
李仲海点点头,“咱们回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城,爹最近忧心忡忡,觉得可能会有瘟疫蔓延,只希望爹的判断是错的。”
正在这时,李仲海不经意间看到了东生,“那不是石贵家的小厮吗?大哥你看,他背上背的是不是陈夫人?”
李伯山定睛一看,还真是陈夫人,“走,咱们去看看。”
东生和春芽见这四周都没有医馆可看病,打算把陈夫人先背回家再做打算。
正巧李伯山和李仲海过来了,东生跟在石贵身边,见过一次李仲海,知道他们是救了小少爷的恩人。
李伯山把板车一停,“敢问小兄弟可是石家的人?你这背上背的是陈夫人吗?”
春芽也认出了他们两个是谁,暂时放下了警惕,这两个人于石家有恩,料想也不会对他们做出什么坏事。
东生道:“我叫东生,正是石家的人,今天随夫人出来办事,结果路上驾车的马发了狂,夫人被撞晕了。”
李伯山问道:“东生兄弟,你们这是要带着陈夫人去找大夫吗?”
东生愁眉苦脸,“李大哥,这附近的医馆要么被淹了,要么离得太远过不去,实在找不到大夫,我正打算先把夫人带回家,回到家再去找大夫。”
李伯山道:“你先别带陈夫人回去了,我爹是大夫,正好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我看不如先把陈夫人放在板车上,先拉着去我家,让我爹给陈夫人瞧瞧。”
东生欣喜若狂,天无绝人之路,正愁着找不到大夫,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位。
李伯山把板车上的袋子费力移到一边,把袋子里漏出来的白色粉末收拾干净,给陈夫人腾出个位置。
东生好奇,捻起一点白色粉末,“李大哥,这是生石灰?”
李伯山把绳子套到肩上,李仲海在后面推着,两大袋生石灰再加上个陈夫人,板车着实不轻,一个人拉起来颇为吃力。
东生见状,也赶紧搭把手,帮李伯山推车。春芽走在板车旁边,小心翼翼照料着陈夫人。
李仲海道:“你猜的没错,这正是生石灰。”
李伯山在前面拉车累的说不成话,李仲海于是又给东生解释道:“这一场大雨过后,滋生了不少邪气,我爹听说府城外已有不少灾民出现腹泻高热之症,担心可能会有瘟疫,所以让我们俩提前买些石灰艾草备着。”
东生听了李仲海的话吓了一跳,他虽未经历过瘟疫,但也知道,一旦有瘟疫蔓延,到时候死的人可能要成千上万,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东生又问道:“这事准吗?我叔今天又要出城,会不会不安全?”
李仲海道:“这事谁也说不准,只是我爹的推测而已,我们一家本想赶紧离开府城,可是路上泥泞不堪,板车也走不动,只好再等等。为了心安,才买些驱疫的草药备着。”
东生心里盘算着,等叔回来了,一定要赶紧给他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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