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这边面对乌孙的大军已经到了技穷的地步,张辽这边也遇到了麻烦,麻烦不是来自于敌人,而是他们待在路上的食物已经耗光了。
张辽进入阿尔泰山山脉要在乌孙大军抵达交河城之前,为了方便携带,他们是赶着牛羊进入阿尔泰山山脉。
没有地图,只能一边探路一边走,从没有军队能翻阅过阿尔泰山,就算偶尔有人侥幸翻过这片山脉,也很难将路给记住,但张辽他要赌一赌。
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容乐观,牛羊已经吃完了,带在身上的干粮也吃完了,更要命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哪怕是出身北方的并州将士,此刻待在阿尔泰山上,也感觉出奇的冷。
究竟走哪儿了,没人知道,但断粮已经两日,若再找不到出路,他们就只能对坐下的战马动手了。
战马对于骑兵来说,那不止是第二生命,也是情感羁绊,万物有灵,相处的久了,动物跟人都会产生羁绊和依赖的,要对自己的马动手,可能比杀了他们都痛苦。
但没办法,要活着走出这处绝地,只能杀马。
“将军,吃点儿吧。”李黑揉了一团干草递给张辽,这两天,饿极了就是拿着个果腹的,这个季节,山中能碰上的猎物本就少,这边大队人马过境,就算是山中猛兽也不敢靠近。
张辽接过那干草团,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喉咙湿润一些,这东西咽下去的时候割嘴。
“将军,有几个兄弟没起来,再不吃东西,怕是活不成了,兄弟们让我问问,不如将他们的马煮了。”李黑看着张辽将干草团吞下咀嚼,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随后说道。
张辽咀嚼的动作停下来,陷入了沉默,这些将士能饿昏都不愿对自己的马动手,情感他是可以理解的,但人不能死。
张辽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马,那是吕布送他的一匹浑红马,大宛名驹,跟了他好几年了。
良久,张辽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浑红马旁边,伸手摸着马儿的脑袋,将嘴里咀嚼了一半的干草吐出来递到马嘴边。
浑红马吃了干草,舔了舔他的手,又用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张辽,张辽捂住它的眼睛,伸手拔出腰间的短剑。
“将军!”李黑一把拉住张辽的手,吃惊的看着他:“这可是主公送你的宝马啊!”
周围将士们也纷纷看向这边。
张辽目光在每一位将士的身上扫过,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既然带众将士进来,便要带尔等活着出去,马虽好……但总没人命贵!撒手!”
说完,手臂一震,将李黑甩开,看着自己的爱马,一咬牙就要刺下去。
“报~”
便在此时,派出去的探马飞奔而回,对着张辽喊道:“将军,前方有乌孙部落。”
张辽的短剑差点就刺下去了,闻言突然松了口气,默默地将短剑收回,一回头,有些发红的眸子看向探马:“带路!”
“喏!”探马被张辽那眼神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一声。
张辽回头看向众将士:“将士们,我们可能翻过这该死的山了,所有人都起来,有吃的了!”
这次乌孙单于出兵,带走了几乎乌孙全部控弦之士,如今在后方的部落中,剩下的多是老幼妇孺。
大群的牛羊在几名牧民的驱赶下来到山下吃草,突然间便听得动静,抬头看时,正看到一群面黄肌瘦的人瞪着猩红的眼睛朝这边扑来。
那眼神像是要吃人,几名牧民被对方这模样给吓呆了,有的转头就跑,有的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单是那气势就吓的这些人失去了抵抗的信念。
下一刻,但见这群男人并未理会他们,直接扑进了羊群里,将他们的羊抱着就啃。
“快,点火,烤熟了吃!”
也没理会那几个牧民,现在这群将士眼中,只有吃的。
几个牧民一开始吓的胆颤心惊,双腿打颤,但见这帮人只是抢羊,却没管他们,有胆子大的小步小步往外挪。
嗖~
下一刻,往外跑的牧民却被一枚飞来的利箭射穿了身体。
“诸位还请留下,我家将军有话要问!”李黑拎着一根血淋淋的羊腿,狠狠地咬了一口,满嘴的腥味此刻也不那么难受了,看着几个面色惨白的牧民,李黑冷声道。
显然这些牧民没听懂,但这并不重要,他们知道乱动会有不好的下场就够了。
草原上很快架起了火堆,一只只羊被烤熟,三五成群的汉军将士聚在一起,狼吞虎咽的吃着半生不熟的羊肉。
张辽摸着浑红马的鬃毛,扭头看向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山脉,咧嘴一笑:“没死在战场上,却差点被这小山给困死!”
张辽这半辈子也算征战无数,但若论凶险,还要数这次,没有敌人,但那种不知前路的迷茫和绝望感让人能疯掉,尤其是作为主将,他担负着所有人的性命,那种时时刻刻承受的压力更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其他人闻言,也都是心有余悸,大军过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黑笑道:“将军,若再来一次,还过不?”
“过!”张辽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腿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的乌孙在我等眼中,与那不穿衣服的女人有何区别!?”
“啧~”李黑把自己的羊腿重新放到火上烤,嘿笑道:“将军这是想女人了!?”
周围众人闻言也不禁哄笑起来,但远处传来的蹄声却让人有些败兴。
“是这个部落的人吧?”一名将领抬眼看着朝这边奔来的敌人,已经很近了,但这支人马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刚刚经历过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如今敌人的出现,对他们已经很难产生冲击感,不管对方有多强。
张辽吃着自己的羊腿,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随口问道:“谁去?”
“我来!”李黑将羊腿架在距离火远点儿的地方,翻身上马,一声呼哨:“来几个不怕死的!”
“呼啦啦~”
一下子一群人汹涌而出,与那些冲来的牧民对冲而去,只是一个冲锋,便将这些乌孙人杀的狼狈奔逃。
虽说对方是游牧民族,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但这些都是张辽身边的精锐将士,不但骑术精湛,而且装备了双马镫、马鞍、弩箭,以及皮甲,真打起来,哪怕是对冲这些乌孙人都难胜过他们,更何况弩箭可以直接射击,无论威力还是准头都比骑射大了许多,最重要的还是心态。
对于刚刚经历了人生最绝望时刻的这些将士来说,死亡都不是什么大事,本就是精锐,此刻经历了一次心态上的蜕变,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才是最致命的。
而这种心态、气场放在战场上,心志不坚的,单是面对都可能崩溃,而这里的乌孙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们在最后放的人都得参战,状态上自然远不及这些翻越阿尔泰山的将士。
乌孙人四散而逃,张辽他们也不追,安安心心的吃了个大饱后,张辽方才翻身上马,看着一众将士道:“天都收不了我等的性命,怎能将命留给这些乌孙人,将士们,随我杀!”
乌孙有多少部落、多少人,张辽不知道,他只是带着人马一个个的摧毁乌孙人的部落,这般绕着乌孙人占据的地域,一路转战两千里,足足二十多天,这二十多天里,白天赶路找无损部落,夜间休息,期间换马不换人,被他们攻破的无损部落足有上百个之多,平均一日便能破五个部落。
整个乌孙地域,几十万人,因为缺乏统一调度的关系,就被张辽这几千人搅得天翻地覆,光是青壮都死伤数万之众。
乌孙单于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没当回事,毕竟只是一小股人马而已,乌孙几十万人口还怕这些不成,继续攻城。
交河城在乌孙大军的轮番猛攻下摇摇欲坠,这一攻就是十多天。
但十多天后,乌孙单于渐渐发现不对了,后方传来的战报越来越急,那股汉军不但没被消灭,反而越来越猖狂,这一下,乌孙单于坐不住了,尤其是随着天气渐凉,草木枯萎,他们带来的食物也没了,交河城摇摇欲坠,却就是有那么一股子韧性,始终屹立不倒,也让乌孙单于生出了退兵之心,先解决后方,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再来攻打不迟。
终于,在围攻交河城一月之后,乌孙单于决定退兵,交河城上,看着如潮水般退走的乌孙大军,车师王脱力般坐下来,鬼知道这一个月他们是怎么守下来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番乌孙之危是解了。
不止是他,其他人包括秦谊这些将领也是如此,除了赵云。
赵云站在城楼上,观望乌孙人离开,心知该是张辽那边有了动作,当下看向车师王道:“王上,烦请将城中所有战马暂交于我!”
“将军要走?”车师王一惊,看着赵云骇然道。
交河城能够守到现在,赵云几乎成了交河城军民的精神支柱,如今赵云要走,万一乌孙人再打来该如何办?
当下,车师王拉着赵云道:“将军,车师国军民都系于将军一身,将军不可丢下我等啊!”
“乌孙退兵,当与西域都护有关,我等得赶去援助,若此战能够将乌孙一战而定,未来十年内,车师国都不会遭受外患!”赵云无奈的安抚道。
好说歹说,车师王终于被说服,将城中战马交出,赵云将手中一直没怎么用的一百骑军带上,一人三乘,携带三日口粮,追着乌孙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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