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足踏凡人步伐以机械之毒驯吾躯壳。
“没用的。”
骨武殿主冲刺掠来,训躯闪避,身影落在了楚月的身侧,低声去说:“当下之际,或许能够拖延一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人的精力会被消耗殆尽,届时,楚王又当如何应对这残局?”
落九筝在响声轰然的风暴之中,听到二人的对话,虽是沉默,却也赞同。
“千钧一发之际,能够拖延一二,就算是上上之策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楚月眸光一闪,诧然看去。
只见流星般的人儿,从远方而来,疾驰过雷霆天穹,身影逐渐放大,彻底地映入了眼帘。
骨武殿主眼底稍纵即逝过忌惮之色。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界主之女,虞牵星(羽渺渺)。
“师父,牵星来迟了!”
虞牵星快速躲过了身后飞掠而来的机械之毒,朝楚月抱拳,就要单膝跪下的瞬间被楚月抓住了肩膀,“当务之急,灭地雷灾,礼数无需周全。”
闻言,虞牵星俏丽嫣然的面庞展露了笑颜。
只一瞬,便加入了战局。
“轰!”
天机信徒的身体被黑雾影火焚烧,如炮竹声响,似烟花绚烂。
这黑色的烟花,是许多人的噩梦。
一个个鲜活的人,扬起笑脸,破碎在黑色烟花之中,死在雷灾神怒这天。
天机信徒们有没有长生极乐人们并不知晓,但此刻的修行者们却清楚,他们的末日或许来临了,能否等来下一个黎明都还是未知。
海神大地雷灾的事惊动了上界,越来越多的上界之尊知晓,还有永夜领域等地——
“轰!”
“轰!”
黑色烟火,绚烂在海神界的各地。
再无人阻拦长生路,极乐梦一场。
这些无名无姓不知从何处来的人,如昙花一现。
四方绚烂过后的黑火灰烬聚集在论剑之地的上空。
乌云压境,人心惶惶。
灾厄降临,迷惘如风!
“不好!”骨武殿主低呼出声,血红了眼睛,“难道没有办法阻拦他吗?该死的天机塔主!这世上的祸害怎么就斩不断,如雨后春笋真让人心生厌恶。”
她一面踏凡人步伐,一面闪避驯躯,还特意靠近楚月抱怨了几声。
楚月双手执刀,黑色的大氅被飓风扬起,大雪迷人眼,灰烬的风和黑色的烟火汇聚在一起,像是在酝酿新的风暴新的强大以及海神大地最新的王!
悬浮在神农空间的《彼岸圣书》,迅速地翻动着来去,沙沙作响声充斥着诡异,小黑瑟瑟发抖地盯着《彼岸圣书》看,咽了咽口水,凑近龙骜,惶惶然道:“大龙龙,不会是什么诅咒吧,看起来怪可怕的。”
“有可能。”
龙骜如个深沉的思想者,一只爪子环在胸前,一只爪子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蓦地看向了害怕到不行的小黑,嘴角猛地抽搐,寻思着这厮不就是诅咒的化身吗,竟在害怕诅咒?!
“海神众生阵!起——!”
蓝老双手结印,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满面的冷峻和认真,爆发出强大的元灵精神之力,一阵阵地冲出。
元灵师们紧随其后,布此精神阵法!
以精神之力凝结的海神众生阵,可以让每个修行者自愿加入此阵,众志成城方能凝结出更加强悍的阵法力量去抵御危害到苍生的天灾人祸。
“界天宫十三路最高军队,占据方位,抵御来敌!”
界主一声令下。
鸿蒙军队等十三路军队勇猛威严,直奔天际,围绕着偌大的扭曲的黑色烟火分别占据了十三路方位!
十三路军,既是分庭杭礼,合则成界天宫先祖留下的阳元十三阵!
十三阵在。
人间阳元便少不了!
界主不再坐在宝座之上,紫金袍子翻飞,冲向了黑烟风暴。
“周怜,你不该拿众生当踏脚石!”
界主拔剑,气力无限,冲击着黑烟,试图将这光团斩断。
里头,传出了机械沙哑之声:
“能为我的踏脚之石,是你的众生之福。”
“羽兄,好久不见。”
黑烟往外散开,冲向了界主。
界主一剑抵挡抗下,最高军队的十三阳元阵同时发力。
姹紫嫣红满天如难得一见的神仙打架。
中心区的黑色浓烟渐渐作淡。
世人隐约才见,那坐在冰冷的银色轮椅之上的男子。
浓浓的黑烟灰烬伴随着火光闪烁冲进了他的双腿。
众目睽睽之下,他站了起来,系着绛紫色的斗篷,遮住了眉目,脸庞尚且覆有一张面具,一双修长的手贴合着皮手套。
“周怜!!”界主勃然大怒。
女修剑的祝君好攥紧了双拳,眼底的愤恨之意似欲凝为实质绞杀出去。
周怜闭上眼睛,微微地抬起了下颌,缓缓张开了双手,似是在吸取天地之精华,更是要把天机信徒们用生命燃作的烟火灰烬汲取进身体储存为能量供他完成大局!
良久,他如个优雅地绅士,用眼底的淡漠去俯瞰在灾厄之中惊慌失措的众生,自楚月和陈苍穹的身上一扫而过,目光方才落定在了界主的身上,噙着嘲意道:“都是当界主的人了,还和从前一样不懂事。”
“我只恨当初未能把你碎尸万段!!”界主怒不可遏,血红着眼睛,懊悔之情弥漫了胸腔。
很多年前。
那时的周怜奄奄一息。
尚不是界主的他路过那山丘下的水洼地,将周怜救了起来。
后来。
天机塔成立的初期,他甚至还出了不少力。
他若知晓自己救了一个混世魔王,害得生民如斯凄惨可怜,他就算是折寿做个短命鬼,哪怕不当这高高在上的界主,也决计不会救下那水洼之中奄奄一息的狼狈之人!
“羽兄,你错了。”
“碎尸万段的我,只会更强。”
周怜长指轻托下颌,任由各路阵法打向他。
他却享受被摧残的快感。
然后再快感之中新生。
他是影。
阴暗的影子。
若被碎尸万段,他就会是万万人之影,更是万万人的王。
他缓垂下眼眸,如同假寐,那些阵法之力冲向自己的躯壳如万箭穿心,却都被黑雾所吞噬,则又强大了几分。
半晌。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右手,打了个响指的那一刻,烟雾消散,雷霆卷土重来,暗青色的电光从他的响指指缝透出,他漫不经心地看人世,仿佛是风花雪月而非灾祸。
响指清脆的刹那间,七芒星齿轮呼啸天地,机械军队站在云里威压逼人!!!惶惶人心再度被压迫,随时做那断脊之犬!
叶天帝抚摸过自己的机械上臂,而后看向那漫天的机械,再望着周怜,平静如深潭的眼底,逐而浮现了血红色的痛楚,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幕后真相,竟连带着心脏都在疼!
慕倾凰似有所觉,瞳眸骤然紧缩,唇部紧紧地抿着,握着兵器的手稍加用力到指节都在泛着白,她下意识担心的去找寻陈苍穹的身影,却是发现不知何时开始,陈苍穹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
这风暴来得太突然,末日过于黑暗血腥,战场实在是混乱。
黑压压的电闪雷鸣恐吓人心。
陈苍穹遁入在某处踪迹难寻——
“阿娇。”
慕倾凰眸光颤动,后觉出阿娇的变化或许来源于这黑色的烟火。
穹顶之下。
灭地雷霆在周怜的指尖跳跃。
大兵压境。
机械军队闪耀着锃亮的光泽。
孤寒的风徘徊在修行者们的头顶。
“叶楚王,我们又见面了。”
周怜笑望着楚月,“你可真好,有着深爱你的母亲。”
慕倾凰神色动了一下,掠到楚月身边,浑身紧绷,警惕地注视着周怜。
周怜沉浸在自己的温柔畅想,沉吟片刻,继而道:
“云都罗家罗玲玲,北方龙族雪挽歌,北洲慕家慕倾凰。”
“真让我感到意外,她们违背了自己的人性,竟如此深爱着你。”
周怜的话让人云里雾里的,并感到匪夷所思。
雪挽歌、慕倾凰是叶楚月的母亲世人皆知来龙去脉。
但罗玲玲又怎会是叶楚月的母亲?
叶楚月这一生,除了将罗玲玲的风铃花毒揭穿,并未和罗玲玲有过交集。
慕倾凰怔愣了一下。
随即想到了什么,便又释怀。
若能多一个人喜爱她苦命又铿锵的女儿,她心欢喜。
……
周怜回忆往昔,分明太过遥远而雾蒙蒙的不真切了。
但他始终记得,父母在他幼年分离,各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成了这个世上最多余的人。
他也总是在最灿烂的年华有着最消极的想法。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如今创立天机塔,召集越发多的天机信徒,利用天机信徒的厌世悲哀,让这些可怜的人共同筑一场梦。
周怜思及此,看着楚月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自己都没有留意的羡慕。
“周塔主,你祸害人世,大费周章残害众生,是违背人性,还是遵循你的人性呢?”
楚月咬着牙看向周怜,“你为达目的,打开虚妄,不就是想要回到故土,你要踩着海神大地所有人的尸体一路鲜血走回去,而这一路又有多少人的真心被你辜负,感情被你践踏。而本王,究竟该称你为周塔主,还是……第五长虹呢?”
第五长虹?
海神大地的修行者们,鲜少听到这陌生的名字。
慕倾凰、叶天帝等悬着的心,在此刻便是终于死了。
叶天帝看着周怜,想到吞花卧酒的那一段青葱岁月,双目血红。
年少的朋友,谁都不曾忘掉第五长虹。
就算去了人屠宫,把灵魂贩卖给了血鬼一族,也不曾忘却。
“长虹?你是长虹?”
太夫人拄着拐杖,花白的发髻,发灰的眼睛,试图将周怜看得更清晰些。
这一刻,谁也看不透老人眼底涌聚的情绪,多希望周怜是周怜,而非第五长虹。
太夫人还记得——
那时,第五长虹很是清瘦,来了叶宫太夫人如同对待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让第五长虹多吃些。
她听说这孩子打小就没了父母,是可怜的孤儿,不免生出慈爱恻隐之心,总会多对第五长虹好。后来,凡事都会准备双份让儿子带出远门,少不得第五长虹的那一份,还叮嘱叶天帝,让他别偷偷瞬走第五长虹的。
周怜独独不敢去看太夫人的眼睛。
不似年轻人的清亮,却因半个母亲的炽热而灼目!
“长虹,当真是你吗?”
太夫人掩下心底的失望,不忍看终生疾苦。
她想做点什么,能让第五长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也是好的。
周怜沉默。
面具下的脸庞,阴云不定。
还稍纵即逝过痛苦的挣扎。
“长虹——”
“我们找了你很久,很久,你知道吗?”
“你为何不,早点出现呢?”
太夫人终究心软有那么一点感情在。
叶天帝沉默不语。
在此之前,他总在想,若长虹有幸活于世。
有朝一日异姓的手足兄弟能够再相逢。
定然要菱窗对月,把酒临风,诉说着彼此的苦和无奈细想还有多少遗憾能够宣之于口。
四周众人诧然。
这通天落地能够引发神怒灭地雷的周怜,竟和叶楚月的家人是旧相识。
那么强的人,似乎不该和下界武者有所牵扯。
原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
“找我?”
周怜嗤笑了一声,红着眼睛看向了太夫人,“你是我的什么人,需要你找我了吗?”
“那阿娇呢?”
慕倾凰往前踏出一步,低吼出声:“你拥有无上的能力,为何不能救她出火海?还是你眼睁睁地看着而熟视无睹,阿娇对你来说又是什么?你可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第五长虹!周怜!我们都不是你什么人,但你扪心自问阿娇又是你什么人?”
“阿娇的凄惨,不该问问你们二位了吗?”周怜尾音拖长,嘲笑了一声,目光来回在叶天帝和慕倾凰的身上。
慕倾凰和叶天帝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
难怪阿娇忽而变得拧巴奇怪。
时而看向他们的眼神,蔓延着想不通的复杂。
原来一切的源点,在于第五长虹。
只怕第五长虹倒打一耙把罪过都推到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身上,然后独坐高台看他们和阿娇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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