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辉并没有在意邓朴的离去,好像他帮助邓朴就是急公好义,路见不平一般,看着邓朴的身影消失在密密的森林之中,他冷笑不止。盘膝坐起,缓缓调息起来,重伤的宗师也是宗师,的确不是他能够抵挡的,如果不是与邓朴联手,单凭自己的那些手下,完全就都是白送。
想起先前与左立行的那一场争斗,兀自令人胆战心惊,很难想象,一个垂垂将死的人,居然还有如此的力量。不过这一战,对他的帮助亦是极大,虽然受伤的自己会令自己的境界在短时间内掉落一个层次,但这种与宗师生死相搏而又还能活下来的经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的。这对于自己的将来将大有裨益,等自己伤好之后,将会结结实实地向前踏出一大步。
林间奔出几个黑衣人,垂手侍立在束辉的身侧,看到束辉正在疗伤,亦都化作雕像,默不作声。
良久,束辉缓缓地睁开双眼,“找到他们的踪迹了吗?”
“回将军话,那个秦风相当狡滑,看起来也是这一行里的老手,沿途布下了许多引诱人走上歧路的陷阱,让我们耗费了很多时间。”一名黑衣人躬身道。
“那就是还没有找到吧?”束辉的声音骤然之间便冷了下来。
“回将军话,虽然还没有找到,但现在已经将范围缩小到最小范围了,最多还需要一到两天,我们便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到两天?”束辉仰起头,“昭华公主重伤未愈,他们肯定是走不快的,一到两天,也足够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落英山脉,到不了齐国境内。告放你们的部下,如果这一次失败了,他们也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将军。”
天色在大亮之际,高远重新走进了洞内,他已经收拾停当,包括洞内的所有有人存在过的痕迹也全都抹去,只剩下闵若兮那一块儿地了。而经过昨天半夜的折腾,愤怒,哭泣,伤心,现在的闵若兮睡得正香。秦风站在哪里,凝视着对面的那张脸庞,第一次觉得闵若兮真得长得真是好看。她仍然保持着昨天秦风将她放下时的姿态,不过身材凹凸有致,当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脸上泪痕仍在,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秦风也忍不住脸上发热,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一个女性,而且远远地突破了正常情况之下该有的界限。
“事急从权,不是吗?这都是逼得,你可不能怪我。”秦风喃喃地低声道。
似乎是秦风的自语惊醒了熟睡中的闵若兮,长长的睫毛微动了动,她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秦风正站在她的面前,下意识的,她又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蛋又飞上了红晕。
“殿下,我们该上路了。”秦风道。
眼皮底下的眼珠转动了几圈,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睛,“天亮了么,是该走了。”
“殿下,你能动了么?”秦风满怀希望地问了一句,得到的答复是无可奈何的苦笑。还是不能动,那就只能与昨天一样,捆在自己背上走了,刚刚蹲下身子,闵若兮却是叫了起来,“等一等,难道不应当洗洗脸吗?”
“洗脸?”秦风一愕,他自己也没有洗,在战斗的过程当中,在逃亡的生涯里,他都不会有这个概念,因为他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这样想的。
可公主就是公主,虽然提出的是要求,但口吻却是命令式的。秦风只能取下腰间的皮囊,倒了一些清水沾湿了公主殿下腰间的一块锦帕,轻轻地替对方擦拭起来。
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今天虽然两人再一次有了肌肤之亲,但双方却显得自然起来,没有了那种生涩与不自在,当然,秦风的手未免太重了一些,让闵若兮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我有那么脏么,需要你这么大的力气来擦拭?”闵若兮半开玩笑地问道。
秦风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活儿,真没干过,没个轻重,公主殿下便将就吧。”
替对方洗完了脸,抱着她走出洞外,将洞内所有的痕迹再整理了一遍,走出洞口,将昨天收集的几个蜘蛛放在了野草里头,这才走过去将闵若兮扛在背上,用藤条牢牢地扎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闵若兮好奇地问道。
“用不了多久,这些蜘蛛就会在洞口织上许多网,能让追踪的人更不容易发现,即便发现了这里有一个洞,但只要不进到洞内,照样发现不了我们留下的痕迹。”说着这话的时候,秦风不由自主地看向昨天他折下的那些枯枝的方向,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地方分散得很开,每一片地方只弄那么几小根,但自然脱落与人为掰断,在有经验的人的眼中,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辩别出来。
这就是带着女人的麻烦,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的。好在邓朴也不是这方面的顶尖高手,或者能蒙混过关。
“走吧!”背着闵若兮,他大步向前走去。“公主,一边走我一边喂你吃东西,记住,千万不要随便将吃剩下的东西吐在地上,你告诉我,我会处理这些东西的。”
“我知道了。”闵若兮轻轻地道,与秦风相处不过短短的一天功夫,但这一天,却足够让她终生难忘了,除了昨夜那令人难以启齿的一幕之外,秦风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以及丰富之极的逃亡经验,让她大开眼界,对于这些东西,她并不是太陌生,因为她掌控下的大楚集英殿里,本身就是江湖好手云集的地方,其中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好手。但秦风的表现,却让闵若兮觉得,那些好手们平时所谓的经验,在秦风的面前,完全就是一个战五渣啊。
“你们平时都这样吗?这些东西,你们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闵若兮好奇的问道。
秦风苦笑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拿命换来的,公主殿下长居京城,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处,说白了,我们就是一些随时准备去死的人,但好好的一个人,谁又心甘情愿地早死呢?一次次的战斗,胜利了我们会追击敌人,这会让我们学到东西,失败了,我们要逃亡,逃命的时候,更能激发人的逃生本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掩藏自己的形迹,慢慢的,死的人多了,总结的经验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人命堆起来的啊。”
听着秦风苦涩的声音,闵若兮不由沉默了,高高在上的他们,见惯了京城的繁华鼎盛,自然不会想到那些富丽堂皇,闲情逸致,都是边疆战士用性命换来的。
“公主知道,自敢死营建成以来,一共死了多少人吗?”秦风问道。
“不知道。”
“我们敢死营自建营以来,一共死了一万零六十八人,这还是我当了营校尉之后,才开始统计的,至于以前,根本就无法统计了。”
“可我听说,敢死营中都是死囚。”
“是的,他们或者是罪人,是死囚,死有应得,但在我这里,他们却都是战士,是我的同袍兄弟,因为他们都是倒在战场之上,死在敌人的刀下,他们每个人或者活得并不光彩,但他们死得却足够壮烈。”秦风的声音低沉下来。“他们用血洗唰了他们曾经的耻辱,更何况,在这些人中,有些人本来还能算是好人,只是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原因而落到了这一步。人之初,性本善,谁生下来就是坏人呢?”
闵若兮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想念你的那些弟兄们了?”她轻轻地问道。
“当然。”秦风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西秦大军入寇,其中还有西秦精锐雷霆军,也不知道安阳城守不守得住?其实重要的是,西秦人会不会想打安阳城,如果他们真是存心要取了安阳郡的话,敢死营这点人还真不够填的。”
“安阳郡不是还有万余郡兵么?”
“他们?”秦风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真要上阵打仗,只怕敌人一声吼,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了。殿下可知道这支郡兵之中,有多少人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下来渡金,为自己的升迁之路找通道路的么?”
“还有这样的事?”
秦风大笑起来,“这几年,我们西部边军屡战屡胜,功劳好捞得紧,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想要来沾点光,进边军是不敢的,因为边军毕竟还要打仗嘛,但在郡兵那边弄个官儿当当,到时候捷报呈送的时候,再小小的写上一笔策应有功,就足够了。”
叹了一口气,秦风摇头道:“人啊,从来都是不平等的,野狗,就是那个被你的侍卫重伤了的家伙,跟着我大小数十仗,头功便有七个,但还差三个,才能将自己洗白,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立下七个头功,便等于在阎王老儿的门前打了七个转了,可他还要再转三趟,说不定这中间任意一次便会要了他的性命,那便前功尽弃了。”
“这一次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试试让父皇作出一些改变。”
秦风没有答她的话,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西秦人当真是要拿下安阳城的话,我希望剪刀和尚他们聪明一些,撒丫子跑路吧,现在没有人盯着他们了,虽然当逃兵很可耻,但总比这样白白的死了要好。”
(人生从来不平等,有感而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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