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碉堡里的强弩开始发射了,小儿手臂粗细的弩箭带着强劲的呼啸之声从碉堡的射击窗口之中射出,锋利的矛头,强劲的动力,轻而易举地击穿,击碎西军士兵们手持的巨盾,接着洞穿他们的身体.
齐国人的这种强弩,亦是仿制明人的弩机构造,利用机括上弦,将射速大大提高,对进攻中的西军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而与之相较,射速更为密集的弩机,因为力量上远远不能与强弩相比,对西军造成的伤亡反而要更小.
顶着伤亡,西军士兵们向前奔跑的速度更快了.那些强弩摆放的位置较高,这便有了一个射角的问题,只要冲锋到他的死角之中,便可以避开这些死神的镰刀.
不过很显然,他们的这种想法,在齐人精心构建的这些碉堡群面前,是不生效的,这些碉堡彼此之间互相呼应,压根就没有死角可言,而那些半截堡垒埋在地下的暗堡,恰好又弥补了那些因为射角而不能招呼到的区域.
贝尼特斯皱起了眉头,眼角的肌肉连着跳动,唯独握着剑的手,仍然稳如磐石,鼓声隆隆,鼓励士兵进攻的大鼓声愈来愈响.
他的眼睛,始终落在其中一些特殊的士兵的身上,只要这些士兵靠近到了那些碉堡,发起攻击,形式便可以马上扳回来.
其它的人死了,他压根儿就不动容,但只要倒下一个这样的士卒,他的心就无形地抽抽一下,好在,这些特殊的士兵,总是处在其它士兵的保护之中,这些保护在外人看起来,并不明所以,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一名士兵纵身一跃,在地上一连几个滚翻,将身子贴在了一个碉堡的外墙之上,大口地喘着气,贝尼特斯的视线立即便落在他的身上
大声地喘了几口气,那名士兵从怀里掏出了贝尼特斯最期待的东西,那是一个琉璃瓶子,瓶子的口被用被条紧紧地塞着,伸出脚去,他扒拉过一段燃烧着的木头,点燃了那垂下来的布条,看着那布条燃烧了一阵子,猛然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琉璃瓶子向着射击孔里扔了过去.
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老手,瓶子准确地从孔洞里穿了进去,刚刚丢进孔洞内里,轰地爆炸之声便猛然传来,一股火焰与浓烟从孔洞里喷射了出来,碉堡里立时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那名士兵立即站直了身子,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猛地扔了进去.
“成了!”贝尼特斯兴奋地猛然一挥手,现在他也是看明白了,齐国人的这些碉堡群,就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一环套着一环,每一个都对另外的碉堡形成了掩护,只要打破了一个,其它中的某一个,立时便会出现死角,利用这个死角,再打下另外一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
“干得漂亮!”
贝尼特斯的兴奋还没有过去,一支羽箭从另个碉堡之中飞了过来,将那名刚刚立下战功的士兵射倒在了碉堡之下.
贝尼特斯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但战场之上的形式就正如贝尼特斯所预料的那样,完整的闭合之上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立时便露出了破绽,他的部下都是一些久经战场考验的老兵,对于抓住战场之上的形式变化极为敏感,很快,他们便找到这个破绽的所在地.
找到了敌人的痛觉,当然就不能放过,抓住落水狗,按住便痛打.很快,第二个碉堡内里便又燃起了熊熊大火.缺口便越撕越大了.
“第二波,攻击!”贝尼特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笔直前指.
第二波士兵立即呐喊着冲了出去.
城头之上,张天爱的脸色微变,明军的火炮没有对碉堡造成什么大的威胁,但这些金发碧眼的家伙,却让火从内里燃了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火,居然能在短时间内,便让整个碉堡便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看着被点燃的士兵从孔洞里惨叫着钻出来,从碉堡顶上跳出来,在地上打着滚,想要扑灭那些火焰,但火却越烧越旺,即便士兵已经毫无动静了,那火还在不停地燃烧着.
“擂鼓,准备近战!”他沉声道.
城头之上鼓声响起,一队队的士兵从暗堡里钻了出来,跳出了壕沟,一面面盾牌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枝枝长枪架了起来,短刀兵半蹲在长枪兵之后.
西军咆哮着冲了上来,与齐兵差不多的是,他们也是盾兵在前,不过他们的盾比起齐军的盾要高大得多,这些盾兵手里持着的全部是清一色的重兵刃,更多的是一柄柄战斧,而在这些大盾兵的后面,则是一个个的长枪兵.
人合着盾牌,轰然猛撞了过来.齐军的长枪手沉默着狠狠地戳住手中的长枪,当当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这些大盾清一色的是厚木头外面包着铁皮,这一枪猛戳出去,倒是戳穿了外面的铁皮,但内里的木头不知是什么材质,枪头扎进去半寸,楞是没有刺穿.
倒是那些高大的西军士兵反而拼命地持着盾牌挤压了过来,一根根长枪被顶得弯曲了起来,啪啪有声,然后折断了,有的盾牌也因为拼命地挤压而崩的一声彻底破碎了开来.
冲到近前的西军士兵挥舞着他们手里巨大的战斧,狠狠地斫在齐军的盾牌之上,咣当一声巨响,有的盾牌被劈碎,有的被砸得向内凹陷了进去.本来严实的盾阵顿时散了架.
盾阵一散,后面的西军长枪兵立马就扑了上来,失去了盾阵,失去了长兵器,在本来就人高马大的西兵的攻击之下,顿时便左右支绌,被杀得步步倒退.
更远处,野狗骑在战马之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场.
“贝尼特斯的部下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王筠,你的抚远营,如果与贝尼特斯的麾下野战,有没有必胜的信心?”野狗瞅了一眼王筠,问道.
王筠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有!”
野狗哧地笑了起来:”你就吹吧,你能与他打个平手,那就算不错了.”
王筠赫然道:”我这不是不想灭了自家威风吗?对面的齐军那可也是精锐之极的部队,能轻易地破开对手的防线,这是极不简单的.”
“承认别人比自己强,这可不是什么丑事,当年我们敢死营在落英山脉之中,好多次被秦人撵得屁滚尿流,但咱们吸收对方的长处为己用,最后反过来将他们赶得屁滚尿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看.”野狗老神在在地道.
“大将军真有水平.”王筠立即奉上马屁.
“我有个屁的水平,这是老大说的.”野狗大笑起来.
“我就是有些奇怪,这些西军的战斗力很不错啊,怎么在马尼拉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呢?”王筠有些疑惑地道.
“有一句话,叫做非战之罪.”野狗嘿嘿一笑,”换作我们在那样的情况之下,照样得输,你想想,远隔家乡千里万里,唯一的后路,战舰被咱们干得全没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吃得没有,喝得没有,举目四望,皆是敌人,你慌不慌?”
“慌!”王筠老实地道.
“所以啊,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咱们的陛下才没有那个心思去千里迢迢地打西大陆的那些家伙呢!便是那些登陆的,我们不也是采取了各种各样的策略来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吗?”野狗道:”你也看了邸报的,是吧?本来我还不懂,吴岭给我细细地分说了一通,我才明白过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想将他们都干掉,他们还不与我们硬干到底啊,那个斯腾森大公的两支侧翼军队与我们的军队打过,说真的,咱们可没有占着什么便宜呢!马特乌斯与斯腾森都是猛虎王朝的大公,能差到那里去?这个贝尼特斯是马特乌斯麾下的大将,你也看到了他的水平了,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在战场之上的反应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啊!”
“现在好啊!”王筠笑道:”西大陆那边,想必马上会狗咬狗,一嘴毛,咱们这里,这些骁勇善战的西军士兵又为我们所用,这多好啊!这天下啊,还是咱们大明最强,咱们大明的皇帝陛下最英明.”
“就是这个道理.”野狗大力地拍着王筠的肩膀,将王筠拍得身子歪歪垮垮的,”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啊.哟哟,你快看看,齐人发起反攻了,那个火人这么骁勇啊!”
王筠马上举起了望远镜,视线之中,一个碉堡之内燃着熊熊的大火,从孔洞里喷出来的火让人望而生畏,而在堡顶之上,一个全身都着火的齐军将领,居然还举着弓箭,向着堡下的西军士兵射击.箭法极准,一箭一个.他的弓在烧着,羽箭也在烧着,终于,羽弦断裂了,那个齐军将领也轰然从堡顶之上一头栽了下来.
“好汉子!”野狗赞了一句,”可惜是我们的敌人.”
王筠也是叹了一口气:”难怪陛下说与齐国之战要打上好几年,起初我还不以为然,今天看了这一场战斗,才真正认识到,灭齐之战,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还是小打小闹呢,真正的硬仗在常宁郡,这里,是我们的实验地,又何尝不是鲜碧松的实验点呢,看起来,他们的这个策略还是很有效果的.我们火炮的威胁被对手降到了最低了,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要靠士兵们白刃格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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