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说起来都是一大家子,祭祖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祠堂里叩头呢,你娘老子哭求到我面前来,总不能置之不理。”一把搀起杨淼,杨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还真是有些不相信,这么轻易的就把杨淼给捞了出来。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在下末齿难忘,往后断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淼惊魂未定,本来以为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那么多大人物都被弄死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便跟蚂蚁一般,当真是说捏就捏死了,他对于大人物们来说压根不值一提,但对于自己家来说,那可就是跟天一般的大事了。
杨闯说得轻松,但他可不能真认为是这么一回事,大家的确在一个祠堂里拜一个祖宗,可杨闯怎么说也是能排到大厅中去的人物,眼下正是炙手可热,而自己呢,也就是在露天里拜一拜的角色,还是在边边角角的那一种。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火凤军只怕你是回不去了。”马车颠簸着前行,杨闯假装关心地问道。
说到这个话题,杨淼的神色便更凄苦了一些,现在的上京城中,有火凤军校尉这个身份在,家里还是可以跟着享受不少的福利,至少不用去干那些苦力活儿的勾当便能勉勉强强的活下去,失去了这个身份的庇佑,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他完全没有一点路子。现在的上京城,实行的是完全的配给制,什么人获得什么样的待遇,那都是规定好了的,像他这样的,只怕接下来就会被打入最底层了。也许,苦力营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怎么啦,就没有几个朋友可以帮忙吗?”杨闯皱起眉头道。
杨淼苦涩地道:“大人,在下是火凤军军户出身,自小就在火凤军中,交往的圈子也都是火凤军的人物,这一次我出了事,嘿嘿,可没有一个人帮我说一句话。”
杨闯了然地点了点头:“人情冷暖也只有落难的时候方才知晓啊,罢罢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再帮你一把吧。你会什么?”
听到杨闯这样说,杨淼又惊又喜,“小人自小便在军中,除了会厮杀,别的什么都不会。”他连称呼都变了。
“既然只会厮杀,那就只能去军中了,火凤军回不去,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嘛,南城防御使朱慈将军与我有交情,我就介绍你去他哪里,你在火凤军中是校尉,去了他哪里当一个牙将还是问题不大的,怎么样,想不想去?”杨闯笑咪咪地抛出了一个香喷喷的诱饵。
杨淼一下子就呆住了。
自己刚刚从牢房里被捞出来,过往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难不成转眼还可以升官晋级吗?虽然城防军的地位与火凤军没得比,但一个牙将,怎么说也是将军的身份啊!
“这这这......这行吗?”他结结巴巴地道。
“有什么不行的?”杨闯语气轻松地道,“你是火凤军的校尉,在城防军中当一个牙将,应当应份,朱慈将军哪里大都是一些新军,老兵少得可怜,你这样的人过去了,他还要额头称庆呢,要不是你出了这档子事,你愿意去哪里?”
听杨闯这么一说,杨淼可就明白过了,这城防军啊,说白了就是在战斗爆发的时候,第一批顶上去的炮灰部队。不过对于他来说,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吗?左右不管是在城防军也好,还是在火凤军也好,到最后只怕下场都是一样的,关键还得看自己怎样应对啊!或者自己当上了牙将,身份高了一些,应对的手段还要更多一些。毕竟去了城防军,当上了牙将,在自己负责的那一块,便算是鸡头了。
“小人愿意去。一定不给大人丢脸,到了城防军,努力给大人带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杨淼坚定地道。
杨闯哈哈大笑,这个杨淼,果然是知情识趣,这话说得可就有水平了,他去朱慈麾下当将军,却声称要给自己带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来,这心思果然活泛。当然了,如果不是心思活泛之辈,也就不会有这一次的劫难了。
“城防军虽然比不得火凤军,却也自成圈子,你初来乍到,想要掌控这样一支军队可不是一年容易的事情,有什么放心的人手吗?”杨闯问道。
一听这话,杨淼立即就听白了内里的意思。
“小人在火凤军里的时候,原本以为还有三五狐朋多友,可经此一事,方知他们根本靠不住,不知杨大人能不能给小人推荐几个?”
嗯!杨闯很满意这小子能上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整一下,然后我带你去朱慈哪里,回头再给你寻觅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帮你。”
“多谢大人。”杨淼深深地弯下腰去,如果不是在马车里,他真想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
要说杨闯怎么能如此有把握能在朱慈哪里安排一个将领进去,当然就不得不说他带回来的那些大明医师了。
朱慈是相州人,在相州有不少亲朋故旧,相州危殆之时,这些人便通过他的关系逃进了上京城中,更有不少人直接便住在了他的府上,他本是好心好意,但却为自己家带来了灭顶之灾,那些人中有人染上了时疫,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时疫已经在他家开始传播了。也就是他这一段时间一直忙于军事,甚少在家中住,这才幸免于难。
他地位颇高,朝廷当然不会说派人来亲自动手,但也给他下了通牒,让他自己动手绝了后患,否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大家子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你让朱慈如何下手,在派人封锁了自己的府第之后,朱慈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挽救自己的家伙,却仍是无能为力,眼见着亲人一个个的倒下,他几乎就要狠下心来亲自动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闯回来了。听说杨闯带回了擅治时疫的大明医师,朱慈立即便求上门去。
当时杨闯带回来的医师和医护兵,他当然是立即上交给了朝廷,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啥时都要留一个后手,所以医术最好的那一个,反而是被他私藏了下来,时疫流行,谁知道啥时候便光临自己家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手,那可就什么也不怕了啊。
朱慈求上门来,杨闯亲自带着这个医师上门,医师出手不凡,三下五除二,连朱慈那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一命归西的宝贝小孙孙也救了回来。
一大家子就这样活了过来,朱慈岂有不将杨闯视作大恩人的道理?要知道这段时间里,染上时疫的人家,大都是上京城中的高门大户,因为在上京城封锁之后,也就只有这些人才有本事将人弄进来,时疫自然而然的也就找上了他们。
杨闯虽然带回来了医师,药材,但想要大面积的救人,也还需要时间啊,上京城这么大,高官显贵这么多,朱慈可没有把握能等到朝廷派人来救他一家子。
有了这个恩情在,杨闯塞个把人进去,又算得了什么事?更何况杨闯塞进来的还是从火凤军里出来的校尉,这可是有真本事的人,在火凤军中,没三两把刷子想当上校尉这样的中级军官,那也是难上加难的。如果说城防军中还有滥竽充数的家伙,火凤军里,可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杨淼进去,自然就是变相提高城防军的战斗力啊,岂有不允之礼?
“这事儿办得漂亮!”杨闯的书房里,一身仆从打扮的中年人笑着鼓掌,“杨大人这一手可谓是犹如羚羊挂角,毫无烟火气,漂亮之极。”
杨闯苦笑:“没办法,既然上了大明的船,自然便要想法设法让自己立更多的功劳,将来也才能过得更好,您说是不是?”
中年人笑道:“宿将军以前说您捞钱是好手,治政一塌糊涂,现在看起来嘛,您以前只不过是把聪明才智放在了弄钱之上了,真要专心做某一件事,还是能做得漂漂亮亮的,杨大人,您一直这样下去,以后大明朝堂之上,只怕也许有您的一席之地呢!”
“但得一富家翁足矣!”杨闯连连摇头道。
“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中年人笑着道。
“我答应了杨淼要给他弄几个人过去。”杨闯道。
“没问题,这样的人,我手里多的是,回头我就去找几个有军队经验的好手,让他们去跟着杨淼,助他能更好地握住军队,杨大人,这个杨淼,您接下来还得不动声色的多下下功夫,让他彻底地变成我们的人。”中年人道。
“这个自然。”杨闯点头道。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杨大人还得多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拉拢更多的人,但也切勿燥进,一切以先保护好自身为先决条件。”中年人笑道。
“多谢关心。”杨闯点头道:“我从来都是一个怕死的家伙,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也不敢出头的。话说我们在上京城的人很多吗?”
“当然很多。”中年人似笑非笑地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问题。”杨闯没好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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