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娘子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说话,又掩唇咳了几声。
旁边那位夫人,立即扶着杨大娘子坐下来。
杨老夫人转头望着杨大娘子,拉着秦瑟的手,叹息道:“大夫说她这是心病,病了有些几天,这两天一直不见好,大夫说是郁结成疾,还是得她自己调整起来。”
“我听梅姐姐说过,大娘子是接到柳大人一封信之后,才变成这样的?”秦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搭在杨大娘子的手腕上,想给她诊诊脉。
杨大娘子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他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大娘子先别说话。”秦瑟温声提醒道。
杨大娘子便没再开口。
旁边那位夫人,见状让开位置,走到杨老夫人身边,扶着杨老夫人,和曹玉梅一道盯着秦瑟。
片刻后,秦瑟松开手,道:“是吹了冷风,寒气入体,侵入肺部,比较严重,想要彻底拔除,需要费一番功夫,不过大娘子倒不像是郁结成疾,倒像是恐惧。”
她问道:“大娘子接到的那封信,到底是怎样一封信?”
杨大娘子叹息一声,又咳了两声,旋即从旁边的匣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秦瑟。
秦瑟看了看杨大娘子。
杨大娘子将信往她面前送了送,“你尽管看吧。”
秦瑟接过来,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展开一看,是柳非元托人送给杨大娘子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
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证明柳非元足够心狠。
柳非元在给杨大娘子的信中,直接说起往事,承认当初他是喜欢过钱梓彤的,后来娶了杨大娘子,确实是看上了杨大娘子家的家世,并非母亲的逼迫。
而是他在得知杨家有意结亲后,借着母亲为由,辜负了钱梓彤,迎娶杨大娘子为妻。
他甚至强调,他从一开始迎娶杨大娘子,为的就是杨大娘子背后的力量,为的就是搭上杨阁老那条线。
别说杨大娘子了,便是秦瑟看到这,都不由得生气。
而后面,柳非元详细描述了,他为什么要杀杨大娘子。
杨大娘子是被宠坏的姑娘,并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端庄温柔,反倒娇气难缠,时刻得人捧着,柳非元一个大男人,不介意女子柔情小意,也不介意女子娇柔矫情。
可他无法接受,杨大娘子那种趾高气昂,嫌弃他们家过得不如娘家,不断从娘家带东西回婆家的模样,他感觉那是对他的一种欺辱。
而且杨大娘子并不像普通女子那样爱慕自己的夫君,对夫君百依百顺,这不符合他对妻子的想象。
加上,钱梓彤家里出事,他便骗了杨大娘子,想要坐拥齐人之福。
一边是自己以前爱过,并且温柔的姑娘,一边是正妻,正合他的心意。
他才骗了杨大娘子,没想到杨大娘子那么好骗,还真帮他过了纳妾文书,用贵妾之礼,将钱梓彤带进府里。
他还在心里跟杨大娘子承认,钱梓彤之所以一直没有孩子,并非是钱梓彤不能够生育。
而是他,并不需要庶子。
他在钱梓彤的药里,下了绝子汤。
这么多年,钱梓彤才始终没有生养。
而且,在那么多年里,柳非元对钱梓彤本就为数不多的爱,早就被消磨了。
他讨厌钱梓彤总是哭哭啼啼,一副娇弱,仿佛他对不起她的模样,也讨厌钱梓彤总想要做正妻的那颗心。
在钱梓彤时不时提起正妻这件事之后,柳非元从最初的不耐烦,到后来他觉得自己站稳了脚跟,或许可以换掉杨大娘子这个,他本就不喜欢的正妻。
甚至,在杨大娘子死后,或许他还能够娶一个更合心意的续弦。
可他不想破坏跟杨家的关系,他就把注意打到钱梓彤身上。
他告诉钱梓彤,他一直都未曾喜欢过杨大娘子,早有心想要换掉杨大娘子,让她做正妻。
钱梓彤果然动了心,柳非元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可他不知道,柳非元从一开始,就是拿她当枪使的。
柳非元早已想好,如果杨大娘子真的中计身亡,他就会把钱梓彤推出去,让钱梓彤背锅,一箭双雕,将两个让他心烦的女人,一举解决。
不曾想,事情败露。
杨家虽然没说什么,可他不能够任由一个心腹大患,放在眼前。
所以,他打算先下手为强,将一切污水泼到杨大娘子身上。
钱梓彤再次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刀。
可惜,事情最后还是毁于一旦。
他在信后面说:“杨紫鸢,我将这一切的事情告知于你,就是希望你知道,我从未爱过你,我娶你从来是别有用心,我只希望能够得到我想要的权利,我确实也想杀过你,如今一切算是我的报应,我并不奢求你会原谅我,你最好永远不要原谅我。此外,我觍颜有一事相求,希望你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亏欠你和梓彤良多,我会用命还给你们的。”
秦瑟看到这最后一句,看向杨大娘子,“用命还给你们?”
“昨天半夜来的消息。”杨老夫人解释道:“听说,柳非元在流放的路上,死了。”
曹玉梅捂着嘴,“死了?”
杨老夫人沉沉地一点头,“死了,听说是自尽,他趁着晚上押送他的衙役都睡着之后,用腰带悬挂于树上,自尽而亡。”
说着,杨老夫人望着杨大娘子,又是一声叹息。
“我这女儿实心眼,听闻柳非元死了,昨夜又是一宿没睡,今天早上这病就更严重了。”
杨大娘子扶着额头,没说话。
那天接到柳非元托人送来的信件,杨大娘子很意外,没想到柳非元还会让人给她送信。
看过之后,她气愤于柳非元人面兽心,又惊恐于柳非元的残忍无道,还优思于柳非元最后一句话,她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以至于那天晚上,一宿没睡,被寒风吹得高烧不退,病了这几日。
昨天晚上,又得知柳非元自尽的消息,她自己独坐屋里,默默良久,不知道该恨柳非元,拍手叫好一声活该,还是该叹息一声人死帐烂。
总归,柳非元现在是死了。
用他的话是,拿命还给她们了。
可杨大娘子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么多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谁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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