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窗外大雪纷飞,这座靠近极地的小镇,迎来G4地磁风暴后的绚丽极光。
“好像有个姓容的演员要过来,听说长得风华绝代,堪比红颜祸水,不知道能不能找她要个签名。”
想起兰明雨临走前说的话,洛迷津心脏紧缩起来,本就不清晰的大脑持续失控。
幻觉中仿佛时空回溯,她回到那年盛夏,在盛开的橘子花树下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
触手可及的瞬间,那人变成遥远的星光,破碎了。
这么多年,她都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想起那个人,却还是徒劳无功。
沾染湿气的银发在额前垂落,洛迷津如同搁浅的鱼,瘫软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过了许久,她艰难来到浴室,所有水龙头都被打开,企图用噪音阻断剧烈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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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影后啊,我的总裁,你喝这么多酒不要命了?”容清杳的助理言思一拍额头,摇摇头无奈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多想灌醉你,趁你一个不小心被你宠幸。”
女人有着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扇形双眼皮痕迹很深,眼尾扫向鬓角,气度高华,脸颊浮着一层胭脂色,显然喝多了酒。
“他们不敢。”容清杳长睫遮掩下的目光锐利淡漠,只是在看见极光时微微怔住。
助理言思一愣,的确那些人不敢,如今容清杳已经站稳脚跟,今非昔比。
谁能想到一个毫无背景的私生女,能靠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投资、收购、掌握股权,令那些大佬噤若寒蝉呢。
“哪里都有雪景,你非要来这北极圈拍戏受冻,”助理言思看看手机里的日程表,“这周还剩两天,明天有一个商业晚宴,后天是你父亲岑老爷子的生日,除此之外就是这部戏。”
女人那双烟笼秋水的眼睛低垂着,叫人看不出情绪。
像容清杳这样骨相精致的美人,喜怒嗔痴自有妍态,小助理被迷惑了一秒,随即清醒过来。
“不过,老爷子最近又有些蠢蠢欲动,在四处收购散股。”
她的这位雇主一向将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丝毫放松时刻。
整个人也跟机器一般精密运行,不为任何意外干扰,除了今天放任自己喝醉这件事很奇怪。
容清眼睫微阖,“没事,你去休息吧。”
“嗯,房卡给你,”言思想了想继续说,“这家民宿建筑结构简单,剧组其他人住在三楼。你住402,我在401。这里热水暖气供应俱全,还算不错。”
走廊上的地毯铺得很厚,容清杳的红底细跟高跟鞋踩上去毫无声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极光,轻声回应:
“没关系。”
她的声音永远这么温和清淡,仿佛天底下没什么事会让她失态。
跟在容清杳身边太久,言思大致了解这是女人在长期高压的工作,和人际关系的虚与委蛇下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安眠的药我也给你准备好了,能睡着的话,还是尽量少吃吧。”
容清杳温和地笑了笑,“好啊。”
这家民宿布置得很有东方特色,雕花的胡桃木门,甚至还有老旧的彩色剪纸。
容清杳拿出房卡打开402的房门,凛冽的风吹动她娓娓垂落的长发,乌黑浓密的发间一根碧玉色的发簪隐没其中。
“什么情况,窗户都不关?”言思一个箭步冲过来,想要确认情况。
容清杳走进玄关,看见浅色的窗帘来回游荡,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被风一吹,本来只有三分醉意也加到了七分。
言思很快关上窗户,耸耸肩,“可能民俗老板疏忽了,你喝了酒早点休息,我让他们加强安保,要不要送醒酒汤……”
话还没说完,容清杳清矜疏冷脸上意兴索然的表情变了,她长指轻点在唇间,示意言思噤声。
只因她听见一个她永世无法忘记的声音。
“明雨,累不累,我们可以走了吗?”
血液的流速霎地加速,容清杳感到自己心跳暂停后急剧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好似要撞破过去的时间。
助理眼睁睁看着容清杳步伐凌乱潦草地往浴室走去,有种义无反顾的坚定和迫不及待。
浴室里,洛迷津从水中抬起头,不想让兰明雨担心,强撑着身体想将流水都关上。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所有人担心照顾的自闭症小孩,她的社会化练习已经很好。
现在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而已。
“明雨,我没事,我们可以走了。”洛迷津再次重复,然而过了很久也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她心底疑惑不已,用手将眼睛周围的水珠草草擦掉。
再回头。
被水模糊的眼睛渐渐恢复功能。
浴室门口站着容清杳。
是她怎么也抓不住的容清杳,是擅长消失的容清杳。
洛迷津心下一失,她站在原地再次无法移动或是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宛若被暴雨打湿的一株植物。
时隔七年,仅和容清杳对视一眼,洛迷津便觉得自己被拯救了。
即使她分不清对方是存在于自己长久的幻觉中的容清杳,还是真实的容清杳。
浴室里水汽氤氲,仿佛有遥远洁净的气息在缠绕盘旋。
是雪的味道。
气味比过往都更隽永不灭。
容清杳单手扣住门框,用力到指节发白,很快又在良好的控制力下恢复正常。
女人一身性.感妩媚的丝绒旗袍,开衩到大腿,雪白的肌肤随着袅袅婷婷的步伐若隐若现。
她的气息若雪,却美似艳鬼。
可她神色很淡,在她这副清冷的长相下,显出拒人千里高不可攀的禁欲冷感。
她们两人长久地对视,都是漆黑的眼睛,一瞬不错地看着对方,如千里重逢的情人又如不死不休的仇人。
空气凝滞到无法流动,她们好似准备就这么天长地久下去,顾不上世界在毁灭还是重建。
洛迷津下意识看了看容清杳的手腕,白皙修长,腕骨处没有系着那根红绳。
“你是之前的住客吧,”助言思适时地出声,并且连忙和民宿老板联系,“容总,应该是民宿老板搞错时间了,这间房的两位住客本来应该提前一天离开的。”
没有人回应,言思心下怪异不已,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容清杳。
虽然还是那副淡然凉薄的模样,但似乎有什么变了,如同玫瑰生出荆棘,雪地燃起火焰,心脏被刺破汩汩流出鲜红的血。
“那个,我先去找老板问问情况,”言思不敢多留,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在这场难堪且沉默的对视中,容清杳神情淡漠到了极致,她耳中还回荡着洛迷津刚才的话语。
“明雨,我没事,我们可以走了。”
[我们]
多么亲密的词。
她终于想起来办理入住时,民宿老板提过有一对很好的朋友住在这里。
很好的朋友,什么程度的好?
好到结伴来到位于北极圈的偏僻小镇,看极光?
她还看见洛迷津只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银色晃动着融融的光,T恤半湿能看见她细瘦的腰线、白皙细腻的锁骨。
女人的手心本能一瞬攥紧,很快又放松下来。
她主动打破了沉默,用漫不经心的口吻笑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洛迷津吐字艰难,不得不扶住洗手台维持平衡。
“这些年都在哪里?”
“在医院里。”
“你的情况好点了吗?”
“好多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陪朋友来看极光吗?”容清杳云淡风轻地笑,无人察觉她在[朋友]和[极光]上加了微不足道的重音。
“算是吧,”洛迷津无法看着容清杳说话,只能逃避地看向浴缸里快要满溢的热水。
容清杳看清洛迷津脸上的逃避和躲藏,好像她们现在说句话就类似“偷情”,会让那位朋友不开心。
“这么不想见到我?”似乎消化掉了重逢的惊讶,容清杳越发松弛而优雅,似笑非笑的模样极具美艳风情。
“不,没有,”洛迷津垂下潮湿的眼睫,本就不善言辞的她更不知该如何应对,语调里满是急于逃避的恍惚与不自然,“我朋友快回来了,我们要走了。”
又是[我们]。
容清杳顿了一下,面容沉静美丽,“天这么冷,要一起喝杯茶吗?”
她的邀请得体优雅,普天之下应该没人会拒绝,也没人能拒绝。
“你想喝奶茶也可以,就当老同学重聚。”她紧接着说。
洛迷津怔住了,良久才回答道:
“我们一会儿就要离开,来不及。”
“这样啊,那就太可惜了,”容清杳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并不真的觉得可惜。
窗外是湿沉、冷冽、下着雪的天空,接近八点的天已经全黑了,是一种空旷无人、与世隔绝的蓝色,混杂着沉郁的黑。
对视中,洛迷津最终败下阵来,率先移开目光,容清杳淡然清冷的脸上仍然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接近于一种无动于衷的平静。
房间的木门被人推开又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将无声对峙的两人惊醒。
“洛洛,我回来了,可以走了。”
“你怎么不关好房门,还跟以前一样粗心。”
洛迷津身体颤了颤,湿润无神的眼睛找回一丝焦距,“抱歉,我朋友回来了。”
“朋友?”这是分手七年后,容清杳第一次听见洛迷津对自己说抱歉,她很想大度地说没关系。
可她做不到。
因为洛迷津是欠她一句抱歉,但不是为了这种理由。
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回忆,翻江倒海地涌来,如潮汐般灭顶将她湮灭,令她窒息。
破旧出租屋的昏黄灯光、潮湿亲吻、毫无保留的占有,曾经抵死缠绵仿佛没有明天。
容清杳本以为洛迷津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直到那个初雪的前夕,她们没有相见,就此分别。
这个人从此在她的生命中遗憾退场,连再见都来不及,消失在她努力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处。
因为洛迷津说自己会永远在,所以她信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傻瓜。
容清杳止不住盯着洛迷津,看她银白的长发、细长的手指和发红的眼眶。
“那么,我先走了,”洛迷津垂着头往外走。
女人略带醉意的眸光宛如平静的湖面,却在洛迷津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沸腾起来。
她拽住了洛迷津,欺身而上,反手关紧浴室的门。
这空间从此封闭。
洛迷津感到被女人触摸的身体已经燃烧起来,是阔别已久的阵痛。
女人如瀑的长发带着神秘叵测的幽香,毫无道理的靠近是无法抵抗的压制和诱惑。
这是一种极具震撼的美丽,诡谲神秘,致命的吸引力足以让猎物沉溺其中,自投罗网。
容清杳的瞳孔有瞬息的怔然涣散,明明她是不讲理智的进攻者,却在双唇相触的一瞬间,无从抵抗,只想被侵袭被占有。
“唔,我的朋友还在……”
兰明烟的脚步已经来到了浴室门口,她轻轻敲门,“洛洛,你怎么了,没事吧?”
一门之隔是洛迷津和容清杳无距离的唇舌.交缠。
“这么担心你的朋友?”容清杳咬住唇间的柔软,越发用力,像是在画纸上临摹对方的肌肤身体,“晚点再把你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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