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庭川和郁祁东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顾衡阳以前告诉过她,现在再听郁庭川亲口提及,对宋倾城而言,还是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触。
她靠在郁庭川的怀里,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不过也知道,他口中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郁庭川倚着床头的软垫,搁在宋倾城腰上的手摩挲,台灯光落在他的肩膀和脸侧,透出朦胧的暖意来,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攒动:“我六岁那年,我母亲意识到带着我没办法过舒坦的日子,于是把我送去郁家,也是从那时候起,她算是跟在了我父亲的身边。”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缓,宋倾城静静听着。
“婧宁和我不一样,出生没多久就被抱回郁家养,她的性格从小叛逆,不怎么喜欢待在家里,上中学后结交了一些朋友,之后跟着走上歪路。”
郁庭川继续说:“特别是在我们的母亲过世后,她又是十六七岁的年龄,那时候我忙着办出国的手续,她经常背着我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后来还学人一块吸白粉。”
在宋倾城的心目中,亲人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哪怕宋莞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外公外婆对她的照顾,让她成长的路上不至于磕磕绊绊,所以,这几年经历了些不如意,也没有令她生出太多戾气,唯一想的,就是努力去改变生活的现状。
对郁庭川以前在郁家的生活,宋倾城不是不好奇,包括他的母亲是怎么过世的,江雪和郁菁都提过,他算是郁老养大的,郁婧宁还非常不喜欢郁家。
只是,这些疑惑她没有说出口。
不想挖人伤疤。
因为不是很愉快的过往。
郁庭川自己说出来的,和她打破砂锅问到底,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过了半晌,郁庭川低下头,看着她安静乖巧的五官:“怎么,这些事就吓到你了?”
“……没有。”宋倾城伸手抱住他:“我就是打算当回倾听者。”
房间里,略显沉闷的气氛消失。
郁庭川忽然问她:“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沈彻已经看准一间,让我白天再去看看,如果没问题就会确定下来。”宋倾城说着,仰起头,望向身边的男人:“我如果还没找好,你要帮我找么?”
“身体不舒服还要出去?”
“就是去看看,嗯……沈彻有车的。”
郁庭川说:“要是真的找不好,先用城市之星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是精装的。”宋倾城咕哝。
“想用就用,反正空置着。”
宋倾城勾起唇角,心里甜滋滋的:“我先看看,到时候再说吧。”
郁庭川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五点半,没再继续话题,让她可以睡觉,宋倾城噢了一声,把手搭在他的身上,乖乖闭上眼。
很快,传来绵长细匀的呼吸声。
鱼肚白的晨光,从厚重的窗帘后头漏出来。
郁庭川随手关了台灯,却没有立刻躺下,眼睛适应微弱的光线后,偏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孩,模糊的脸庞,依然能感受到年轻和生气,长长的眼睫毛,黛眉英气,秀致的鼻梁,回想起昨晚的种种,搁在女孩肩头的左手下移,把人稍稍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这些年,已经很久没有那样的心情。
二十出头的女孩,会让他头疼,也会让他忍不住想去宠着她。
可能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宠过一个女人。
……
2016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没有下多久,早上醒过来,整座城市也没出现银装素裹的场景。
稍稍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瑟瑟冷风立刻灌进来。
宋倾城重新合拢门,现在还只有七点多,明明昨晚很迟睡,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困意,郁庭川还在床上熟睡,她转过身,走去衣帽间的时候放轻脚步。
十分钟后,宋倾城在独卫洗漱完,下楼去。
别墅的门已经开了。
厨房里,偶尔传来碗碟相碰的动静。
宋倾城走到门口,看见在里面忙活的巩阿姨,巩阿姨已经去过菜市场,洗碗槽的旁边,放着不少菜蔬肉食,燃气灶上,正在煮着白粥。
“起来啦?”巩阿姨发现了她。
宋倾城微笑点头,走进去,帮巩阿姨一起择豆芽。
巩阿姨忙说:“放着我来就好,你去客厅看会儿电视,早饭还得过会儿。”
“没关系,反正也闲着。”宋倾城莞尔。
巩阿姨见她气色不错,搭话问道:“先生还在睡?”
宋倾城点点头。
“半夜里,先生是不是出去了?”
巩阿姨边干活边说:“四点多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好像听见轿车发动的声音。”
“嗯。”宋倾城实话实说:“我来了例假,他去给我买红糖。”
巩阿姨听了,露出笑容,然后关心道:“来了例假,折腾得挺晚吧,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就起来了。”
“今天要外出么?”巩阿姨问。
如果不出去,她需要准备一顿午餐。
宋倾城想到昨晚和郁庭川说的事,心中竟有期待的紧张,她冲巩阿姨微笑:“出去的,不用给我做午饭。”
走出厨房,宋倾城瞧见趴在客厅沙发上的边牧犬。
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黑白相间的毛发,很干净,柔顺有光泽,裤衩的表情一如既往,瞧见她的时候,轻轻晃了晃尾巴,然后继续低头,‘唦唦’的声音传来。
宋倾城过去,看清裤衩两前肢正抓着一包干脆面,正费力想咬开包装。
这包面应该是从她那大袋零食里扒拉出来的。
注意到宋倾城盯着干脆面,裤衩低头把那包面叼在嘴里,显露出护食的凶相,找准角度跳下沙发,撒腿跑得没了踪影。
宋倾城:“……”
这时,巩阿姨端着一锅粥放在餐桌上。
见早餐做好了,宋倾城上楼。
推开主卧的房门,看到深灰色的天鹅绒床单,被套和枕套是深蓝的,床上已经没人,被子被掀开着,宋倾城进去,开始收拾凌乱的床。
洗手间里,水声停下来。
郁庭川洗漱好,刚准备出去,瞧见一道跪坐在床边的身影,不禁停驻脚步,宋倾城拎着被子两角在铺平,突然,心里有所感应,转过头,发现换了衬衫西裤的郁庭川正单手举着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注视自己。
那样的眼神,温柔又专注,令她的心跳跟着加快。
“刷过牙了么?”宋倾城开口问。
郁庭川走出洗手间,扣着衬衫袖口的纽扣:“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宋倾城脸微红:“没有啊,睡到自然醒起的。”
郁庭川看着她:“既然没有,脸红什么。”
“哪有。”宋倾城故作镇定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假装镇定的解释:“可能是我刚刚去过外面,风吹过,所以脸看上去红了。”
郁庭川笑,很浅的笑,然后进衣帽间戴手表。
宋倾城两手捂着脸,嘴角忍不住上扬。
收拾好床上,她落脚站在地毯上。
考虑到要等会儿出门,想把手机放去包里,刚从床头柜拿起来,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一个151**2176的陌生号码打来的。
凌晨睡觉前,她习惯性把手机调成静音。
来电时间是五六分钟前。
恰在这时,手机又有电话进来。
还是那个号码。
宋倾城看到是本地的,没有拒接,把手机放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沈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宋倾城没想到是他,攥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没待在主卧里,走去过道,边走向二楼的露台边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客套又疏离,好像对方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电话那边沉默。
片刻后,沈挚开腔:“郁庭川和你求婚了?”
“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费心关注。”
宋倾城回得很平静,也很决绝:“如果没其他事,我先挂了,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毕竟,沈哥哥,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不该给身边的人带去困扰。”
这声沈哥哥,有的只是冷淡和提醒。
说完,她径直撂下电话。
还没把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先收到短信:“宋宋,我在云溪路八号园的小区门口,你出来,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沈挚。”
宋倾城没回复,拉黑了这个号码。
因为沈挚的来电,原本的好心情仿佛蒙了层阴霾。
“站在那里干什么?”男人磁实的嗓音传来。
宋倾城回头,看到郁庭川从主卧出来,正反手在关门,心情好转,她往洗衣机的跟前站了站,解释:“我想把床单洗一下,弄完就下去。”
郁庭川说:“这些让巩阿姨做就是,先下楼吃早餐。”
他的语调温和随意,却让宋倾城感到甜蜜,跟着他一块下楼。
早餐后,郁庭川先提起:“去换身衣服,别忘带户口本。”
宋倾城有羞涩,她身上是家居服,放下调羹后,见郁庭川穿戴笔挺,没有再耽搁,回房间换衣服,为了以防万一,先把拉杆箱里的户口本取出来,放到随身携带的包包里。
选衣服时,又遇到点麻烦。
因为过会儿要拍合照,她不知道着装上有什么注意点。
拿出手机百度,刚在搜索栏输入‘拍结婚登记照片要注意什么’,主卧的门被推开。
郁庭川在楼下等着,一直不见人下去,以为怎么了,特意上来看看,刚进来就看到宋倾城拿着手机在捣鼓,听见门开声,她抬头瞅过来,随即耳根泛热,掩饰道:“我刚准备换衣服来着。”
说着,放下手机,立刻拿起一件衬衫。
郁庭川却说:“穿厚点,大冬天没人刻意穿衬衫拍照。”
宋倾城手里握着衬衫,看向他:“可以随便穿吗?颜色上有没有要求?以前拍身份证的时候,都是要求穿深色衣服。”
见她一脸慎重,郁庭川半笑半不笑:“刚才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宋倾城心里发窘。
“就穿平日那样,只是拍张照,不用太在意。”
宋倾城一颗悬着心落地,看着郁庭川转身出去,把床上摊开的衣服收拢,重新去了趟衣帽间。
再下楼,已经过去一刻钟。
郁庭川坐在客厅里看早上的报纸。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宋倾城停在缓步台处几秒,在他深邃视线投过来的时候,转过楼梯拐角,噔噔走下去。
换衣服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选了那件白衬衫。
因为郁庭川穿的也是白衬衫。
为了保暖,她在衬衫外套了件米白的毛衣,下面是浅灰九分裤,外套选的是一件淡粉的羊绒大衣。
宋倾城的头发披着,打了粉底液,涂了迪奥的唇膏,她的五官本就明丽,又因为生的白,肤质好,不需要用化浓妆来遮掩脸上的瑕疵,身前是一个小小的方包,盈盈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小女人的风情。
“好了?”郁庭川合拢报纸。
宋倾城点点头,见他要去拿外套,主动上前,取了递给他。
郁庭川接过大衣外套,随后握住她的手。
他说:“走吧。”
“你的户口本……”
宋倾城忍不住出声提醒。
郁庭川说道:“一直都在车上。”
宋倾城被他牵着走去玄关处,嘴边扬起浅笑,在穿鞋子的时候,听到郁庭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把裤脚放下来,这样子容易着凉。”
“……”
其实九分裤,就是这样的穿法。
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宋倾城还是配合的放下裤管。
出门,是郁庭川开的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宋倾城扯过安全带,问:“上班迟到没关系么?”
以郁庭川如今的职位,其实不必每天在集团总部坐镇,以前经常待在公司,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除了应酬跟分公司的事,没有其它安排,既然无事,干脆就回总部处理公事。
路虎还在韩琛那里,郁庭川开的是那辆黑色捷豹。
把车倒出车库,他缓声开腔:“领完证再去,耽误不了多久。”
说着,扭头看宋倾城:“怕我被扣工钱?”
宋倾城嗯了一声,红脸说:“怕婚后财产减少。”
郁庭川笑,握着方向盘专心开车。
黑色捷豹驶出小区,宋倾城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白色奥迪,轿车很新,不认识牌照,但她还是稍稍攥紧腿上的包,脑海里闪过沈挚的那条短信,只不过,在捷豹左拐的时候,那辆白色奥迪并没有启动。
应该是她想多了……
。
二十来分钟后,黑色捷豹停在民政局的门口。
宋倾城跟着郁庭川进去的时候,特别是踏上门口的台阶,看着里面来往的人,心跳有些加速,但仍然假装淡定,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忐忑。
领证,没想象中那么繁琐。
提交户口本和身份证后,前去拍照。
一不留神,宋倾城就走错门,要拐进旁边的厕所。
工作人员连忙阻止:“不是那儿。”
“喔。”
下一秒,手被攥住。
宋倾城脸更热。
“急什么。”郁庭川说。
她为自己辩解:“我没急,刚刚想事情,没看清楚。”
拍好照,宋倾城看着拿到的两寸合照,一共六张,照片里,郁庭川穿着白衬衫,她也脱了毛衣,只穿白衬衫,两人身后是红色的背景布,照片拿在手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填写完《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交了九块钱,工作人员核实完相关资料,让按了手印,在那两本证上敲了钢印。
坐进车里,宋倾城拿着两个红本本,感觉像在做梦。
因为过程很简单也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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