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愿下军令状!”
赵广一听,连忙起身大声道。
“好!若你能守住北边一个月,当记你一大功!”
诸葛亮赞许道,“如今安定郡有士人杨条,领宗兵守月支城,以抗曹贼,你到了鸡头道,可想法子与他联系上。若是月支城不可守,可让他领族人进入陇右。”
“末将领命!”
看到赵广脸上欲言又止,诸葛亮又问道,“还有何事?”
“是这样的丞相,当日兄长,呃,冯将军领军过街亭时,曾与末将讨论过此地地形。”
赵广有些吞吐地说道。
诸葛亮闻言,却是欣慰一笑,“你等皆是领兵之人,看到险要,便勘察地形,指划军营处所,乃是好学,这是好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同时心里在想着,那小子总算是没辜负自己送给他的兵书。
“话是这么说,只是末将此次从陇关经过街亭,却发现马将军所立营寨,却与冯将军所说的大不一样。”
赵广心里砰砰直跳,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兄长为何突然就看不惯马谡。
“有什么不一样?”
陇右形势大好,诸葛亮心情极佳,笑着问了一句。
“那街亭南边有一山,极是险要,可驻扎万人。如今马将军亲自领人在上头安营扎寨,却让柳将军领偏师在街亭小城驻守。”
“可冯将军当初对末将的说法却是,大军应当以街亭城为依托立寨,以偏师上山作呼应。末将这一路都想不明白,这两种做法到底以何为佳?”
诸葛亮闻言,又仔细看了看街亭位置,沉吟一声,“皆有道理。大军立寨于街亭城,那就是以守为主。若是立寨山上,则是以攻为主,毕竟居高临下,借有地利……”
说到这里,诸葛亮心想,这幼常看来还是立功心切,这等立寨方式,自是想着要尽歼来敌。如此看来,幼常有临机变阵之能,而冯明文,则是深知自己阻敌的意图。
“只是丞相,那山上并无水源,唯有从山下汲水,若敌来犯,围而不攻,那当如何?”
赵广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诸葛亮听到这话,猛地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赵广,“你说什么?”
“山……山上无水,大军须从山下汲水。”
赵广这一回终于知道害怕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姜维垂下头,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虽然他是刚入大汉,但丞相对他倒是多有照顾,所以他自然知道丞相最赏识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冯明文,一个是马幼常。
如今这赵广从陇关归来,却突然提起马谡扎寨之事,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由,但姜维知道,肯定不会像赵广所说的那般简单。
姜维能想到,诸葛亮也能想到。
大汉丞相看着赵广,缓缓地问道,“你老实与我说,你提起此事,究竟是谁的主意?”
赵广看到丞相这般模样,咬了咬牙,硬气地说道,“回丞相,就是末将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兄长领大军五日奔袭两百六十余里,三日破陇关。”
“如今犹在关山顶上扼守关口,阻却东面来敌,街亭南通广魏郡的清水,西依陇右的门户略阳城,乃是兄长唯一后路所在。”
“若是有失,不但兄长所做前功,皆为尽弃,而且所率大军,进退无路,唯有等死关山之上。故末将看到马将军这般扎寨,心有不安,所以这才想问一问丞相,此举妥否?”
诸葛亮听了赵广说这些话,上下打量着他,神情越发严肃,虽然不说话,但大汉丞相的威势终不是说笑的。
赵广不敢去看诸葛亮,却是死活不吭气。
僵持了好一会,诸葛亮突然笑了一下,“你们倒是兄弟情深,不过这个事情,你担不下来。这种眼光,在你们这些这一辈中,只有那小子有,你还是差了一些。”
“丞相,末将说的都是实话。”
赵广急了,连忙说道。
诸葛亮指了指赵广的双腿,“你要真说的实话,你们俩这双腿,在抖什么?”
说着,他又转身过去看地图,悠悠叹了一口气,“这小子倒是惜命,守着前方还想着后路会不会有问题。放心,我不怪你们。只是幼常……若真如你所说,那就当真是失我所望!”
后路被断,那就是灭顶之灾,在诸葛亮看来,冯永和赵广的这个做法虽然是摆明了不相信马谡,但也无可厚非。
毕竟当年关君侯就是因为后方有失,这才有了兵败身亡之事。
最重要的是,马谡所为,确实有失妥当。
赵广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姜维扫了一眼赵广和杨千万,心里暗暗想道:这冯明文,前头刚把曹贼烧死在陇关,后脚让人带回廖廖几句话,就能让丞相对马谡大失所望。
这“巧言令色冯郎君,心狠手辣小文和”之名,吾终于知矣!
“赵广,我再予你七千人,你明日便领兵前往略阳。姜维,你带着我的手令,前往街亭,替我亲自查看马谡扎寨的情况。”
“若是他当真舍水上山,你就……”
诸葛亮终究是大汉丞相,很快就理智压制住感情。
他看了一眼姜维,又叹了一口气,心道若伯约非是新降那就好了。
“你就传我之命,勒令他下山,老老实实地回到城中扎寨,然后把他的营寨再画一张图回来给我看。杨千万,我也给你一份手令,你随姜维一同前往。”
“到了那里,你自己挑出五千人马,再回到略阳与赵广汇合,然后一起北上。”
“诺!”
三人齐齐应道。
诸葛亮吩咐完毕,又各自给了三人兵符手令,这才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看着丞相看着舆图的背影透出一股落寞之意,赵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千万拉了拉他,赵广只得悻悻地走了出来。
长安。
长安的临时行宫里,曹睿神情有些萎靡地半躺在榻上假寐,他自洛阳一路赶来,本就有些劳累。
哪知刚入长安地界,被接到陇关失守,庞会战死的消息,当场就把他打击得有些发蒙。
陇关失守,就相当于关上了陇右一半的大门。
若是蜀虏占有陇右之地,那关中就处于汉中与陇右的夹击之下,到时不知要往关中填多少兵力才能守住。
而且蜀虏随时可以翻过陇右俯冲关中,而关中却要日夜仰视陇右,两者攻守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曹睿想到这里,就禁不住地心烦意乱。
去年刚登基时,东吴趁机分两路北上,却被打得大败,当时的自己是何等意气风发,有一种汉吴二虏不过如此的想法。
所以才有了后面听到诸葛亮在汉中,便欲发兵伐之的想法。
没想到这几年寂然无声的蜀虏趁着西边空虚,占了先机之后竟是这般难缠。
“陛下,卫侍中有事求见。”
内侍轻手轻脚地进来,悄声说道。
“哦?速请到前堂!”
曹睿一听,连忙睁开眼起身。
随着魏帝来到长安的卫臻看到曹睿从后堂绕出来,连忙行礼道,“臣卫臻见过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
“免礼免礼,卫侍中,可是前方的张将军有了消息?”
曹睿打断了卫臻的行礼,心急地问道。
“陛下,陇关险要,张将军就算是要重夺陇关,那也需要时间聚拢兵马,非一日之功,陛下不必心急。”
卫臻不紧不慢地说道。
“吾如何不急?陇右一失,关中则久守必失!”曹睿脸上尽是焦虑之色,“关中一失……”
“陛下慎言!”卫臻听到曹睿这个话,眉头一皱,大声地打断了曹睿的话。
只听得他呵斥道,“陛下乃是一国之主,身负万民之望,如今又御驾亲征,百万将士皆以陛下为首。”
“若陛下都失了心神,乱了方寸,那万民便无所据,将士就无战心,介时谁还相信大魏能败蜀虏以复陇右?望陛下慎之!”
曹睿听到卫臻这一番话,头上如浇冷水,立刻惊醒过来,脸上泛起羞愧之色,“是吾考虑不周。”
卫臻看到曹睿承认了错误,这才缓了一口气,“陛下,陇右局势大乱,那只不过是蜀虏趁着大魏没防备,一时得逞罢了。”
“如今张老将军领虎狼之师,率精锐之士,驰援陇右,定会所向克定。陛下只管安坐等候好消息便是。”
曹睿被卫臻这般安慰,有些慌乱的心这才平复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卫侍中说得的,是吾错了。”
说着,他转身跪坐回主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不知卫侍中此次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卫臻这才弯下腰去,恭声道,“回陛下,臣此次来,确有一个好消息说与陛下听。”
“哦,是什么好消息?”
“大将军前日在箕口大败蜀虏赵云,逼得赵云逃窜汉中,甚至因为害怕大将军追赶,还放火烧了栈道,蜀虏暂时不会再威胁到关中矣!”
曹睿一听,当场就欲站起来,可是想起方才卫臻所言,又生生地跪坐了回去,故作平静的脸上却是禁不住地泛起喜色,“此话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陛下,这等国家大事,岂是能开玩笑的?陛下请看,战报在此。”
卫臻说着,从袖里拿出公文,递了上去。
“卫侍中养气功夫深矣!”
曹睿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看到卫臻面容平静,当下不由地称赞了一句。
待他打开战报看完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大将军不愧是先帝重托的宗亲重臣,当是不负朕之所望!”
只是想到那蜀虏赵云烧了栈道,以断追兵,曹睿又是有些恼怒,“这蜀虏倚山作险,利则袭扰,不利则退守,当真是令人不胜其扰。”
卫臻却是微微一笑,“陛下,蜀虏箕口战败,火烧栈道退守汉中,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如今大魏聚精锐于关中,破之正在此时。”
“卫侍中竟有破虏之计?可否告知于朕?”
曹睿闻言连忙站起来,惊喜地问道。
卫臻从容道,“陛下请听臣一言。如今那诸葛亮领蜀虏大军于陇右,其粮道必然是自汉中过武都,经祁山而行。”
“兵法有云,攻其所必救。汉中粮道,便是蜀虏所必救。诸葛亮攻我陇右,我便伐其汉中,断其粮道。”
“此时蜀虏举国之兵皆在陇右,汉中兵力定然不多,如今大将军手下兵马数万,无所事于关中,何不趁机自经大散关走陈仓道伐汉中?若是汉中能下,则大事可定。”
“蜀虏陇右之军粮道一断,则不战自乱,蜀虏无陇右大军则再无可战之兵。到时莫说陇右可复,陛下只需令一上将整兵进军三巴,蜀地一鼓而下亦未可知。”
“妙啊!”曹睿击节叫好,眼前犹如黑夜里看到灯烛,脸上迸发出奕奕的神采来,狂喜道,“张将军在洛阳临行前,曾说蜀虏弃险而出,败之正当其时,此言果是大有道理。”
“卫爱卿,众人皆愁如何攻陇关,没想到你却是独具眼光,看到了蜀虏弱点所在,若是此役能灭蜀虏,你当立首功!”
虽说一再告诫自己不可喜怒形于色,但卫臻此计,当真是太过于绝妙,若是能成,那便是不世之功,年仅二十四岁的曹睿如何能忍得住,他竟是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
陇关。
自攻下陇关后,冯永每天都会站在城墙上,翘首看向山下,期待张郃的到来,可是也不知怎么的,按道理早就应该到来的张郃,竟是一直没见到踪影。
“没道理啊,这张郃怎么会这么慢?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山顶了啊,怎么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冯永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过身喊道,“来人,让王小将军过来见我。”
王含很快步履匆匆地到来,拱手行礼道,“将军,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末将?”
冯永按捺住心头的不安,点了点头,“王小将军,我想让你带着暗夜营的人下山去,一探曹贼的动静,我总觉得这曹贼这么久不来,实是有些诡异。”
“诺!”
王含应了一声,正要转身下去,冯永又连忙喊道,“若是发现了曹贼,记得看看那帅旗,究竟是何人领兵。还有,山下乃是曹贼之地,千万要小心一些。”
“明白。”
冯永吩咐完王含,又挠了挠头,嘀咕道,“这曹贼究竟在搞什么鬼?”
“将军领大军数日奔袭近三百里,轻取陇关,颇有大将之风,为何得了陇关天险后,却如此担心?”
张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冯永身后,脸上有些担忧之色,开口问了一句。
冯永回头看了一眼张嶷,苦笑一声,“陇关乃是陇右的咽喉锁要,那曹贼放任我们修整关城,迟迟不上陇山,实是太过于古怪,所以我心有不安。”
“将军也说了这乃是陇右的咽喉锁要,曹贼大军若要上陇,则必经陇关,我等只要守紧这里,剩下的自有丞相处理。”
张嶷劝说道,“将军乃是军中主帅,但且安坐就可抚军中人心,剩下的事情就交与末将等人。若是将军都不安,那军中将士又何来信心杀贼守关?”
那是你不知道对面是张郃,乃是曹操手下五子良将的硕果仅存啊!
冯永心里的压力虽然很大,但听到张嶷这话,也只得点头,“张将军说得有理,是我有些太过于焦虑了。对了,军中有笛么?”
“笛子?将军要笛子做什么?”
冯永长叹了一口气,“好久没吹过笛子了,想吹个曲子解解闷。你说得对,我反正除了等,也做不了什么。”
张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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