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恰恰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个问题,”李教授不甘就这样处于下风,“在欧美等国家,孩子过了十八周岁,就会从家里搬出去,自己独立,大学学费也靠自己。
再看看我们国内,二十几岁的大学生,连生活费都要靠父母承担,在学校多读一年,父母就要被迫多承担一年的费用,比如一平同学,看介绍,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吧!”
这就有点针对人的意思,主持人林恬见话锋不对,想转移话题,冯一平先开了口,“李教授这番话,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欧美是有不少学生成年后就离开父母,因为他要去外地读大学,想住家里也不成,一些成年后没上大学的,也会搬离父母家,原因更多的是不想受管束。”
仗着在国外混过几年,欺负我们不知道国外的情况咩!
“关于大学学费,不知道李教授说的自己承担的学生有多少,据我所知,美国的大多数父母也和我们的父母一样,很早就在为孩子准备教育基金。”
天下的父母都一样,那些想当然的认为美国的父母,等孩子一成年就让他两手空空的离开家,就是受了像李教授这样断章取义的人的影响。
国外的父母,一般是在孩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才彻底放手不管,不像我们国内,还会跟着操心孩子的婚事房子之类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大学生不要家里资助,和那些家境困难的同学一起,申请助学贷款,平时在学习之余,或者在寒春假和暑假的时候,出去打工赚取生活费。但这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完善的体系在支撑,不要只看到表象,而不分析表象之后的原因。
我想请问李教授,你所在的大学,一年有多少学生能申请到助学贷款?学校能为多少人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
李教授被他说愣了,不是说他是个山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高中生吗?这些话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能说的出来的吗?
听冯一平这么一问,她有些慌,具体情况她当然知道,在今年初,国家才刚刚在八个城市启动助学贷款试点工作,而且是担保贷款,贷款的学生,一定要是经过当地教育主管单位调查核实过的困难家庭,拿到这个贷款的难度,不比后来的小微企业拿到银行贷款的难度低。
冯一平也不指望李教授能回答出什么牛黄狗宝来,接着说,“据不完全统计,省城在读的大学生加起来,人数超过三十万,这比我们县的全部人口还要多,这么多人周末出来打零工,或者是寒暑假出来打工,试问,他们能找到工作吗?”
胡老师说,“一平同学说的是实话,这样的问题,其实是社会问题,如果家里不提供帮助,靠我们的大学生个人,确实没办法完成学业。”
林恬想拿回控制权,冯一平又抢在她前面开口,“况且,真的是欧美的孩子,比我们国内的同龄人独立的早吗?我可以肯定的说,绝不是。
即使按照李教授的说法,国外的孩子,也是要到十八岁以后才离开父母独立,但我们国内呢,这几年,十五六岁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不但顾自己,还要补贴家里的姑娘小伙子有多少?
就以我经历的来说,我就读的初中,三个班级,加起来一百六十个多个同学,最终,只有六个上了高中,还有一部分进入了其它的学校学习,至少有近一半的同学,都没等拿到初中毕业证,在那个暑假,就和同乡或者是好友结伴到南方打工。
在坐的叔叔阿姨们估计也接触过,有些说不定还会有这样的乡下亲戚吧,那欧美发达国家的同龄人,在他们这个岁数的时候在干什么呢?不还是吃他们父母的,穿他们父母的,花他们父母的,估计有时候有肉吃他还嫌肥呢!”
台下的观众们一阵哄笑,这年月,谁还没有几个乡下穷亲戚呢,冯一平说的这些情况,他们当然熟悉。
不管是统计人数还是比例,国内十五六岁就开始真正独立的,绝对高过欧美发达国家成年后就独立的人。
胡老师不管旁边在观众哄笑过后,脸色很难看的李教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十五六岁的外国孩子,当然是靠父母,在他们未成年前,如果监护人没有尽到义务,是有可能被依法追责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江都夜话这个栏目,一个嘉宾一上来就咬住被访谈的对象不放,他也是第一次见,而且今天的两个,一个是大学教授,另一个只是一个高中生,这样做真有**份。
李教授被冯一平给逼到墙角上,自然不想放弃,还想来个防守反击,林恬却不给她机会,谈起了另一个话题,“一平同学,我们还是谈谈你的这本小说吧。大家都知道,除了成绩一直在学校名列前茅,你的写作能力也非常优秀,已经有小说正在被知名导演改编成电影,我想问,你是如何在学习和写作之间找到平衡的?关于文学创作,你有什么诀窍吗?”
这个好,这是主动给他打广告,希望节目播出后,市里的书店也能多卖一些他的小说。
“首先这要归功于学校老师的教导,”冯一平按这个节目的特色,把功劳往集体身上靠。
他话没说完,被李教授给打断了,“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本书,昨天好容易叫人找了一本,发现里面写的,主要是情情爱爱的一些事,这是你的切身经历吗?
而且这就是你想传递给同龄人的想法吗?不是抓紧时间好好学习,而是抓紧时间谈恋爱?”
后台的导演大怒,“这个嘉宾是谁找来的?”
一个负责外联的工作人员颤巍巍的举起手,“是我,”
导演瞪了他一眼,“在耳麦里,或者用提词板通知她,服从主持人的调度,”
冯一平不但没钱拿,为了招待采访的记者,还花了一些钱,这两个嘉宾,参加节目是拿了栏目组钱的,拿了钱,当然要听话。
冯一平笑着回敬了她一句,“李教授,我写的这是小说,不是报告文学!”
“哈哈,”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这笑,等于是在打李教授的脸,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不过没有几个人在乎,你要先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
冯一平也不想这样说,但是这个李教授太过分,也不知道哪得罪了她,从一开始就针对到现在,比那个灭绝师太还讨厌,毕竟灭绝师太在私心里还掺杂了几丝公心,这个李教授呢,完全就是和冯一平过不去,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反对,我是来被采访,被露脸,被表扬,被夸奖的那个好不好,不是来接受你歪理邪说的批判的。
冯一平也不担心这播出后会让人觉得他太咄咄逼人,不出意外,这些镜头都会被剪掉。
其实,李教授对冯一平的怨念,主要也是这本书,她昨天一查,加上在港台的发行量,冯一平的这本小说,已经销售了上百万册,并开启了一个新的流派。
而她游学归来,想出一本书,找到的所有出版社,都要她自费,她咬牙自费出了,首印三万册,连卖带送的,才消化掉两千多本。
亏钱事小,面子事大,更年期的女人,那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看到数据后,就对冯一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还想再说几句,看到对面有工作人员用提词板要求嘉宾配合主持人的工作,想着再辩下去也不一定能占上风,颓然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之后的采访,就走上了正轨,林恬又重复了一次之前的问题,冯一平回答她,“首先要归功于学校老师的教导,看我作文写的不错,老师们经常在课余时间辅导我,并成立了一个兴趣小组。”
这些才是这个栏目喜欢听到的话。
“那你是怎么想着去发表的呢?要知道你当时还是个初中生。”
“我可以说实话吗?”冯一平笑着问她。
“当然,我们要的就是实话。”
“主要的原因是为了钱,”冯一平老老实实的回答她。
“为了钱?”林恬没想到冯一平说的这么直白。
“是的,为了钱。我家当时很困难,我上学总是交不上学费,为了改善生活,姐姐14岁就出去打工,爸妈在老家,一年辛苦到头,省吃俭用的,却总是入不敷出,年关的时候,家里总是挤满了要账的人,我虽然小,也想为家里尽一份力,在当时的情况下,写作是我唯一能做的。”
这样苦情的桥段,到后来,在国内的好多节目中,也经常见到,江都夜话栏目组现在也需要这样的情节。
林恬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感动,还是早有这样的经验,眼里泛着泪光,“真是不容易,你小小年纪,就想着要为家里分担。”
胡老师动情的说,“这样的孩子,真是难得。”
台下有些阿姨,这时也在拭着眼角,黄静萍眼睛也有些发红,现在想起初入校时冯一平的模样,穿的不是土气,而是比一般的同学都要差一些,她不知道,就是那身比较差的衣服,还是梅建中帮着买的,不然冯一平就要穿着打不定的汗衫去学校报到。
李嘉和高志毅他们经历过冯振昌和梅秋萍他们推着三轮车买板栗的时候,想得到他们家条件不好,却也没想到差到这种地步。
“你家里条件这么困难,后来为什么想到要把影视公司买你小说电影版权的五万块,全部捐给初中时的学校呢?”林恬又问了一句。
“到高中以后,爸妈也到了城里闯荡,他们吃苦耐劳的,也赚了点钱,家里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些,但是,我们乡下的孩子,读书还是很苦,我就想为后来的同学们尽一丝绵薄之力,我征求了爸妈的意见,他们也很赞同,所以我就全部捐了出去。
我的这一点不算什么,后来在政府的关心下,我的母校,现在正在建新的,现代化的教学楼,后来的同学们,终于能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这就是那歌里唱的吧,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林恬觉得,冯一平最后这话,好像是抢了她的台词,这话确实由她说更合适。
接下来就进入了良性循环,根据掌握的素材,林恬抓其中的重点问,冯一平又化身好孩纸,作答的时候,把功劳和成绩都往集体和政策上靠,胡老师不时点评几句,至于那个李教授,则彻底********。
一个多小时候,采访终于结束,林恬又预祝冯一平高考取得好成绩,胡老师也说,“好好考,希望你自己能得偿所愿,也为你爸妈争光。”
“谢谢,谢谢大家,”冯一平又起来对着台下致谢,大声说,“我暑假就在有佳便利打工,欢迎大家光临。”
他知道这一段肯定不会在电视上播出去,可喊这一嗓子,只要能给现场的这些观众和工作人员留下点印象,那也不亏。
录制结束,高志毅去找导演,准备晚上请全栏目组的人吃一顿工作餐,导演却很谨慎,也不好搞的这么大动静,主要这事是市长安排下来的,后来就买了几箱水果和几件饮料送到栏目组。
冯一平和黄静萍先打车回家,一进家门,黄静萍就抱住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原来那么难。”
“傻瓜,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那主要是节目需要,你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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